文初寒看卫生间里没坐的地方，干脆从里面出来，坐在床边。林间洗干净手站在他身前，托着他的下巴让他仰起头，轻声说：别眨眼。
    文初寒注意到林间一靠近自己呼吸就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的，仿佛在拿捏精致的艺术品般。
    两边的美瞳取下来，林间刚要后退，却被对方两腿收拢，夹在了身前。
    林间心里一惊，手上拿着的美瞳不小心从指尖滑落。他慌乱地去看文初寒，却撞进一双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眸里。
    你紧张什么。文初寒面无表情地问他。
    林间垂下手臂，避开他的对视，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准备，才开口：没有紧张。
    文初寒知道他嘴硬，从来不承认这些。他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随后松开了双腿对他的禁锢。但下一秒，他又毫无准备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两人之间本来就没有多少空隙，他猝不及防站起，林间没有反应的时间，只感觉他像一堵墙似的直接堵在了自己面前，吓得他后退的过程中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文初寒抓住机会，故意在他腰侧搂了一下。看似是帮忙，实则是使坏。
    林间隔着衣料都感觉到了热意，他心跳如鼓，却难得不愿意在文初寒面前退缩。没有逃开，林间低着头近乎靠在他怀里，贪婪地享受这一刻的心动。
    文初寒察觉他不拒绝，刚要开口，吴轩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从楼下传来：你们好了没啊？可以下来吃饭啦！
    文初寒：
    林间猛然惊醒，他终于稍稍侧身让开了些，声音里都带着惊魂未定：去、去卸妆吧。
    文初寒回到卫生间，挤出几泵卸妆油就要往脸上糊。虽说他这个妆化了好几个小时，他自己都有些舍不得洗掉，但顶着这个妆面照镜子还真有些不真实感。
    把美瞳扔进垃圾桶后，林间去洗手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动作，立马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小声提醒他：用这种卸妆油之前要先乳化。
    什么乳化？文初寒没听懂。
    林间伸手把他手里的卸妆油蹭到自己掌心，然后双掌揉搓数十秒，教他：要这样，不然卸不干净。
    文初寒盯着他余红未消的脸，心道还是长进了。
    以前的小林间一对他脸红就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只会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现在，尽管刚刚被他那么一调戏，却还能继续坚守自己的职责。文初寒有些坏心眼地想，他能坚持到什么地步呢？
    他也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看林间害羞，他也被情绪感染，总有些不好意思。但如今，文初寒只想看他被自己欺负。
    因此，他要求对方：你帮我卸。
    林间僵了一下，还是听了他的话，只是伸手去触碰他的脸时，动作稍微有些不自然。
    从遇见他开始，文初寒对于林间来说一直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现在能真正摸到了，他越发珍惜。
    直到被文初寒问了一句：你动作这么轻，卸得干净吗？
    林间稍微加重了一些力道，文初寒还嫌不满意，干脆自己上手，手心覆盖住林间的手背，带着他的手在自己脸上移动。
    林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他逼着更加不自在，还没有习惯跟他距离这么近地相处，偏偏文初寒没有一丝轻佻的意味，好像真的只是让他帮忙卸妆而已。
    掌心摩擦得生热，手里触摸到的是八年里日日夜夜想念着的人，林间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眼眶都红了一圈。他赶紧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动情的样子。
    这短短的一分钟实在难熬，林间艰难地抬头看了文初寒一眼，终于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以了。
    文初寒手里一空，看到林间微红的眼尾，心里一怔，心里反思是不是自己逼得太狠了。
    刚刚还暗自得意，这会儿文初寒又后悔自己太急。他转过身面向洗手台，深吸了一口气：你先下去吧。
    林间得令，落荒而逃。
    吴轩看林间先下来，也没管上边的人，直接跟林间先动了筷子。外卖点的是一家挺有名气的私房菜，味道偏甜，林间很喜欢。
    文初寒下来的时候额头前的刘海都湿了，他也不在乎，坐在林间身边开吃。吴轩见他来了，这才说道：明天是明星之夜慈善晚会，又是凌晨十二点之后才能回来，你今晚早点睡，补足精神，听到没。
    知道了。文初寒一只手撑着下巴，应了一声，管工作也就算了，连睡觉也管。
    我倒是想知道你大半夜不睡觉都在干嘛。吴轩翻了个白眼，你别告诉我又在用小号刷微博搜自己。
    二十岁以后我就不干那种无聊事了。文初寒吃了块糖醋排骨，感觉嘴里都是甜的，一打开微博都是我自己的广告，我看自己已经审美疲劳了。
    吴轩：
    林间难得没有接话，安安静静地吃饭，吴轩担当起了暖场的责任，他朝林间说：明天中午我们吃过饭就要去现场准备妆发了，你要不买点零食什么的备着，不然十几个小时怕你饿。
    闻言，林间没直接回答，反倒看向文初寒。
    吴轩立马懂了他的意思，笑着说：你不用担心他，他保持身材，晚餐不吃也行。
    哦。林间点点头，听吴轩又提了几个巧克力的牌子，说吃点这个也可以。
    上回那个活动主办方送了一大堆的巧克力。文初寒说，可以带点过去。
    那巧克力是酒心的。吴轩问林间，你酒量怎么样？可别几块巧克力给你吃醉了。
    没关系。林间说，我酒量还行。
    他说完，察觉到文初寒的目光在他脸上逗留了一会儿。等他看回去，对方却避开了对视。
    林间心思一向敏感，他内心暗自琢磨，会不会是刚刚卸妆的时候，他主动抽回手，让文初寒不快了。
    吃过不知道是午饭还是晚饭后，吴轩又叮嘱了文初寒早点休息后，打算离开了。走到玄关，他才想起来林间：小林，我送你回去？
    好，麻烦了。林间跟在他身后。
    等吴轩出门去等电梯，文初寒这才敢伸手拽住刚把鞋穿好的林间。
    嗯？林间才转过身来，唇边忽然被递过来一块黑色的巧克力。
    文初寒都没等人说要还是不要，强迫性地塞进他的嘴里，但又没有全部塞进去，只给了一半。
    咬。文初寒说。
    林间听话地咬下去，舌尖先是品尝到香浓苦涩的可可味，随即醇香的白兰地酒液刺激味蕾。林间一时没注意，酒液从嘴角流了出来。
    文初寒捏着半块被他咬过的巧克力，送进自己的嘴里。他低头看到林间似乎在发呆，连嘴边的液体都没注意到。
    吴轩不让我吃这个，所以你别跟他说。文初寒抬手，用大拇指帮他把嘴角那点酒液抹掉，商量般的语气问，好不好？
    林间一被他碰到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很快又反应过来，赶紧松开自己的手。对方说了什么他也没怎么听见，只听到最后三个字，用力地点了点头，再一次有些狼狈地转身逃了出去。
    第10章
    电梯上来了，吴轩刚要喊林间一声，发现林间已经朝他走了过来，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太协调，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没点几个菜啊，喝成这样。吴轩奇怪地看着他说。
    林间扶着墙壁稳住自己，嘴里的巧克力已经咽下去了，但满嘴都是白兰地的醇香味，他被文初寒的那句话吓得连跟吴轩说话都不敢，怕他闻到味道。
    上了吴轩的车，林间脑子里还一直被一个念头占据
    文初寒跟他吃了同一块巧克力。
    光是想想，他就忍不住心跳加快。他把脑袋靠在车窗上，低着头，默默地勾起唇角。
    吴轩觉得他状态非常奇怪，好几次试图跟他搭话，他要么直接走神没听见，要么隔了好几秒才回一句什么，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莫名其妙的笑。
    你没事吧？吴轩有被他吓到。
    没事。林间收敛起笑意，苍白地解释，我是因为明天要参加明星之夜，所以激动。
    这话可信度为零，可吴轩理解不了，找不出其他原因，也只能信了他的话。
    回家之后，一直到睡觉之前，林间都觉得嘴里弥漫着酒香。
    其实在很早之前，这个牌子的酒心巧克力刚刚宣布代言人是文初寒的时候，林间就买回来尝过。
    可是非常奇怪的是，那会儿他只觉得巧克力太苦，吃了几次之后就不太愿意吃。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酒香也这么醉人。
    *
    隔日，林间在文初寒的私人公寓吃过午饭后，动身前往活动会场。会场后台的单人化妆间内，吴轩拧开了保温杯递给文初寒：多喝点水，不然等会儿又嫌脸干。
    看文初寒乖乖接过去了，吴轩才朝林间说：这次活动的场馆是露天的，你给他用滋润一点的粉底液，妆别太夸张就行。
    好。林间挑了东西之后站到文初寒身边，先帮他把额发夹起来。
    我看别的女明星来这种活动后边都跟一群人。什么化妆师啊、妆容助理啊、造型师啊、造型助理啊等等。吴轩坐在一边感叹一句，得亏咱是男艺人。
    那也是脸长得好用不着操心。文初寒无聊的时候就可以跟他抬杠，换你上台，五六个人还不一定搞得定。
    吴轩早已经对他的毒舌习以为常，顺带问林间：小林你以前有没有给女艺人化过啊？
    林间一边给他上底妆一边笑着说：有啊，女艺人的话，因为她们本身对妆发有要求，所以沟通很重要。
    是不是比男艺人要难伺候一些？吴轩问。
    也不能这么说，看各人的脾气，以及审美的差异。林间委婉地回答。
    那像我们小寒这种，审美又不在线，脾气又不行，要求还忒多的呢？吴轩故意挑起话题。
    文初寒把保温杯还给他，无语地说：别人说我也就算了，经纪人也跟着造谣，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脾气不好了？
    那意思是承认审美和要求这两项了？吴轩寻乐子。
    文初寒本来懒得跟他呛，但抬眼看到林间正勾着唇角偷偷乐，心里痒痒，故意把难题抛给他：你笑什么，我真的很难伺候吗？
    没有。林间说完，朝吴轩投去求助的眼神。
    吴轩接收到了，帮他说话：你别欺负小林啊，我可打听过了，小林之前在行业里还有一个非常不错的评价，说从来不会拒绝客户任何要求，你这会儿就是故意为难人家。
    从不拒绝？文初寒半信半疑，求证，真的？
    林间给他定妆，闻言点点头：真的。
    文初寒却忽然沉默了下来。
    出席活动的妆容第一要保证妆容的持久度，十几个小时下来最起码不能脱妆。第二在各种镜头下拍摄出来的人脸会格外真实，因此需要最大限度地扩大五官的优点。
    不可否认的是，文初寒最漂亮的是那一双眼睛，当年林间第一眼见他，就被那双眉目含情的眼睛给吸引了，从此深深沦陷。这也是他很少敢跟他对视的原因。
    妆容加上造型只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接着有摄影师来拍摄先行海报和短MV。林间的作用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活动开始之前还有红毯签名和媒体采访环节，化妆师并不需要到台前，因此他跟吴轩只需后台的休息室里等着。
    海报拍摄完之后，文初寒回了休息室一趟，让他看看哪里需要补妆。林间帮他带了一下细节，整理了他一下他的头发，朝他笑：可以了。
    文初寒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低头问他：是谁说你从不拒绝任何要求的。
    林间没想到他又提到这事，还真的认真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之前给《SOUNDS》拍封面的时候，那个模特说的。
    文初寒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语气不知是抱怨还是羡慕：你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变。
    林间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何出此言。
    文初寒逼近他一步，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声音里透着无奈地笑道：你明明连我亲你都不拒绝。
    他的下句话是却能拒绝我的告白。
    可他没能说出口。
    林间却像是当头一棒，那点因距离而产生的热意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逐渐变得艰难的呼吸。
    那是林间遇见他以来做过最美好的梦，尝过最甜的滋味，是一想起就会上瘾的毒药。
    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成了刺，成了摧毁他心墙的武器。林间不可避免地立刻感觉到心脏的抽痛。
    高三上学期快结束时，班级组织了一个志愿活动，义务去省立图书馆帮忙整理书籍。这个活动班上大部分人都参加了，原本林间是嫌人多，不太想参与集体活动的，但因为文初寒的一句活动结束去聚餐，他又动心了。
    整理书籍很无聊，但和他一起吃饭很值得期待。
    那天是周日，二十多名学生在图书馆呆了大半天，出来之后便前往早预定好的轰趴馆，准备吃火锅。
    经过一个学期的相处，那会儿林间已经跟同学熟了，不管做什么都有人喊一句小林间来这里。他脾气温顺待人随和，男生女生都愿意跟他一块儿。
    于是，吃到一半玩起了游戏，他也成了众人调侃的对象。
    文初寒很不幸抽中了第一根惩罚签，旁边坐着的朋友们立马起哄，说给孩子一个机会吧，你随便找这里一个人亲一下。
    其他人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但文初寒再明白不过了。
    自从那回在洗手间里讨论林间被本人听了去，这几个朋友干脆也不遮掩，回回都喜欢拿他俩寻乐子，偏要看到林间心乱才得逞。偏偏文初寒心里有鬼，不加阻止反而默认纵容，这才让他们越发得意。
    朋友的话刚落，文初寒下意识就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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