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他为什么觉得心里不舒服。
突然间,水帘消失了,滴滴答答的水滴从洞壁掉下来,燕煊听到动静抬眼看过去,正好对上羿宁的眼睛。
一如九年前的、清冷淡漠的眼睛。
燕煊退开那女子身边,连忙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羿宁淡淡的声音道:先去找房诗兰救人吧。
他没有看那女子一眼,快步想要离开这个洞室,羿宁不想呆在这里了。
路过燕煊身边时,却猛地被燕煊扣住了手腕,我他话还没说完,羿宁便替他开了口:我知道是个圈套,不必解释。
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清楚,这就是羿宁,绝不让任何人担忧烦扰。
羿宁,这是符濯的美人计。
我知道。羿宁深吸了一口气,又重复一遍。
只是勉强算是朋友而已,就是他们真有什么又怎样,燕煊都不必同他解释。
离开洞室后,羿宁想要将前前后后的线索都串联到一起,可是怎么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脑海里全是燕煊抱着那个女子的场景,他的手,没有落下的刀,和地上散落的女子外衣。
那个叫符濯的人,先是派柳如庚勾引宫修贤,给他下毒。又跟房诗兰合作,找了个女子拖住燕煊。
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没有目的的去做某件事的,羿宁深知这一点。
燕煊走在羿宁身后,仔细地把羿宁全身上下看了一遍,没有受伤的痕迹,悄悄松了口气。
找到房诗兰后,解决这件事,我便会回宗门去。羿宁忽然开了口,毒你也不用担心,掌门出关后会帮我抑制毒素的。
燕煊瞳孔微缩,语气沉了下去:什么意思?
用完他就分道扬镳吗,回去继续和宫修贤纠缠不清?
羿宁转过头来看他,低声道:只是不愿再麻烦你了。燕煊总也要有自己的生活的,现在宫修贤已经知道了他和燕煊举止亲密,关系非常,不敢轻易动他,这便够了。
最重要的是,他忍受不了自己总是会琢磨燕煊的想法这件事。
羿宁觉得,他只是刚被宫修贤背叛,突然间得到了燕煊对他的好,所以才会对燕煊产生了许多复杂的想法。
对,只是如此而已。
你把我当什么了,羿宁?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燕煊冷笑了一声,我没嫌你麻烦,你也不许回宗门。
见羿宁不出声,燕煊软下声音来继续道:我会帮你抑毒的,房诗兰我也会处理掉。
所以,别走。
心脏处依然酸涩涩的,他想坚持自己的想法,可是听到燕煊这样同他说话,羿宁又有些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他不知道为什么燕煊要对他这么好。
但,他们是朋友,燕煊无论做什么,他都无可置喙。
良久,羿宁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
甘儿蹦蹦跳跳地四处寻找房诗兰的味道,钻了好几个洞室都空无一人,于是累得瘫在地上睡着了。
过了一阵,感觉到有只脚轻轻踢了踢她的屁股。甘儿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地嘟哝着:干嘛呀,看不到我正睡觉呢吗?走开走开。甘儿翻个身,又用小手扒拉开踢自己的脚。
谈、甘!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甘儿立马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土,羞赧地道:尊、尊主,你怎么来了,我正在找房诗兰的味道呢,嘿嘿。
燕煊抿着唇,磨了磨牙道:把你口水擦了。当初他怎么就选了甘儿做犬族的长老。
尊主甘儿哭丧着脸抱住燕煊的腿,我知道错了。说完,她偷偷朝燕煊身后的羿宁撇了个眼神,想让羿宁帮她求求情。
羿宁接收到甘儿求救的信号,叹了口气,对燕煊道:别欺负甘儿了。
他知道燕煊是心里憋着气,因为他刚刚提了要回明光宗的事情。
可是甘儿总归是没有错的,小孩子爱睡觉很正常。
燕煊听到羿宁终于理他了,轻哼了一声,说道:欺负她?我是在教训我的属下。说着,他把甘儿抓起来往前面放好,问道:闻闻房诗兰现在在哪?
这里的洞室四通八达,要找房诗兰实在耗费时间,尤其她对这里了如指掌,随时可以用阵法转移那几个女子。
甘儿耸起鼻尖认认真真嗅了好久,伸出手指指向他们左手边的通道,过了一会又有些不确认地朝右方指了指。
这两边好像都有房诗兰的味道。甘儿挠了挠头,她不知道燕煊刚刚杀死了一只房诗兰的假身。
闻言,羿宁朝右方的通道走去:应该还是假身,我去右,你去左。身旁燕煊猛地把他拽了回来,他再不懂也发现了,羿宁心里有事。
难道因为那个和羿宁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抱了他,所以羿宁觉得恶心吗?
放手,没时间了。羿宁随口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把燕煊的手扯开。
燕煊脸色阴沉,语气不善地说:不行,万一遇到房诗兰你打不过的。
又是因为没有法力,羿宁知道燕煊是为了自己好,可他真的不愿再依赖燕煊了。他转过身来认真地开口道:符濯不是说了,如果房诗兰敢伤害我,他就会把穆霄云杀了吗,所以房诗兰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刚刚被关在水帘内,羿宁确实浑身上下没有受一丁点伤。
可是,燕煊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他冷笑一声说:符濯?
宁愿让素未谋面的符濯护着,也不愿意跟着他吗?
那你走吧。
听到这句话,羿宁手脚有些冰凉,可这明明是他也想听到的。
没关系,习惯了就好了。就像以前没有宫修贤,也没有燕煊的时候,他自己也能过得很好的。
不要依赖任何人。
把我的剑给我。自从上次燕煊收缴了他的剑就再也没给羿宁。
燕煊随手将他的剑解下来丢给他,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毫不在意。
剑身似乎还沾染着燕煊身上的温度,羿宁握紧手中的剑扭头走进右边的通道,同时也听到了燕煊和甘儿离开的脚步声。
他真的走了,可为什么羿宁心里却空荡荡的。
燕煊有时对他很好,有时却突然的生气。羿宁心间属于理智的那根线不断的一次又一次被燕煊拨动。他渴望对方的靠近,也不得不因为他的靠近而后退。
最后终于,燕煊不愿再靠近了。
羿宁轻轻叹了口气。就这样吧,天底下没有谁离不开谁。
当初他总以为宫修贤会陪他修炼直到飞升,可现在没有宫修贤,他不也依然很习惯么?如果他当初不那么相信宫修贤,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前方的通道愈向深处走,就愈发宽敞。
羿宁不知走了多久,地面渐渐开始有些发潮,甚至有些地方还有浅浅的水洼,湿软的土地像是刚退潮的河道。
猛然间,一滴水落在了羿宁的脚边,溅在水洼里发出清脆的水声。
谁!下意识地,羿宁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燕煊。
刚刚不是说好各走一边的吗,怎么又来了。连羿宁自己都没发觉,心口突然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了一般,酥酥麻麻的。
他听见燕煊叫他:羿宁。意外的有些温柔。
羿宁怔住了。
第18章 低头
你怎么跟来了。羿宁敛眸,掩藏起眼底的情绪,淡声道。
其实,他也不想说这句的。只是他刚刚下定了决心和燕煊保持距离,他却又跟了过来。
但燕煊好像并不在意,缓缓朝他走过来,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了羿宁的心尖上,他紧张地握紧了剑柄。
直到燕煊停在他面前,轻轻伸手抱住了他。羿宁的身子猛然僵住,有些冰凉的,属于燕煊的怀抱,让羿宁突然无所适从起来。
他要跟自己说什么?羿宁心脏狂跳,似乎有预感到对方想说的话。
燕煊满足地抱紧他,在羿宁颈间蹭了蹭,发出一声喟叹道:上仙为什么不反抗?另一只手,有些用力地按住了羿宁的腰,迫使他更贴近自己。
羿宁面色发红,不得不承认,刚刚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燕煊要跟他说什么,甚至根本忘了推开他。
嗯?燕煊还在刻意催促,是我的话,做什么都可以吗?
这话似乎有些古怪,羿宁抬眼看他,却被燕煊扣住了下巴。
亲你也可以吗?
羿宁愣住了,所有被他建立起来的防线在这一刻都被名为燕煊的湍洪冲毁,摇摇欲坠。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要说什么,空气变得稀薄,令他微微发窒,令他只想后退,逃跑,离开这里。羿宁下意识地念咒道:渴。
良久,燕煊的手却依然按在他的腰上,面色如常地朝他淡笑着,你说什么?
羿宁瞳孔微缩,一阵冷意从脊梁骨爬上心头 。
他握紧身旁的剑柄,又念了声:渴。
燕煊的脸,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诡谲,温柔,和陌生。
羿宁盯着他的脸,许久,突然无奈地笑了一声。
是啊,燕煊怎么可能会对他这么做。
他提起剑,在燕煊耳边冷冷道:我最恨别人戏耍我。下一秒,羿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剑捅进了燕煊的腹中。
连同他莫名其妙、丑陋卑鄙的心情一共封存在此剑中。
霎那间,鲜血飞溅。
燕煊笑了笑,似乎很满意他所看到的,夸奖道:不愧是羿宁上仙,差一点就要顶着这张讨厌的脸亲你了。
羿宁沉着脸色,他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无非就是那个疯子一般,和房诗兰谈论起男人的滋味的人符濯。
他的过云剑就算没有法力,也能灼伤魔族皮肉,这个符濯不可能一点事也没有。
除非这也是符濯的假身。
羿宁拔出剑来,一个人影自通道暗处飞快扑了过来,将燕煊按在地上打了一拳。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事情发生得太快,羿宁来不及多想便拔出剑来捅了过去。
羿宁!其中一人低喝一声,转过头来,居然也是燕煊,他是符濯!
羿宁:
不管哪个是真燕煊,都证明燕煊确实偷偷跟着他过来了。
明明刚刚还摆着脸色给他看,干嘛还偷跟过来。
怕他不小心死了吗?羿宁不自觉地有些想笑。
你他妈才是符濯。另一个被指控的燕煊狠狠地将他掼在墙上,手中腾起了黑色的含有剧毒的魔雾。
那是专属于半魔的魔雾,难道这个是真的燕煊?
封印我九年,年年来加固封印,你笨到连我都认不出来?那个被按在墙上的燕煊一脚将对方踹开老远,有些恼怒地对羿宁道。
羿宁嘴角微抽,这个说话难听的应该是真的,不过他不是很想认出来。
另一个燕煊擦了擦被打出来的血,冷笑道:你是我?那你说,羿宁最喜欢吃什么?
羿宁:?跟他有什么关系。
况且真的燕煊不可能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吧。
空气似乎被凝固住了,三个人举剑持刀面面相觑。
良久,终于有了声响。
橘子。燕煊撇过脸去,耳尖似乎微微发红,喜欢吃橘子,是吧?不知是不是羿宁的错觉,他竟从燕煊的脸上看到一丝咬牙切齿的羞赧意味。
他说的是,那天那个男孩送来的果篮里,他们共同吃的同一个橘子。
羿宁眼睫微颤,突然有些不敢看燕煊的眼睛,小声说:谁说我喜欢吃。
但是,这也证明了另一个人应该是假的。
羿宁刚要拔剑捅过去,却没料想对方扑向了燕煊,两人瞬间缠斗成一团,打的不可开交。
完了,刚分出来,现在又乱套了。羿宁扶额,再这样下去房诗兰那边真的要把人都转移光了。
如果甘儿在这里,只要闻一闻就能知道哪个是真的燕煊。可是甘儿现在去了左边的通道,羿宁没有法力,那个符濯还有着半魔的魔雾,更难分辨。
刀光剑影之中,两个人竟然打的不分上下,连黑色的魔雾也能彼此抗衡。让羿宁恍惚记起了这样的场面。
好像从前确实有个叫符濯的,他云游时听说此人和燕煊关系极好,同恶相济,沆瀣一气,在当初也是掀起过血雨腥风的魔头。
只是后来据说符濯被他的生父给杀了,当时许多人拍手称快,没想到竟然没死。
羿宁没有见过符濯,所以对其印象不深,只是偶尔听过他的恶名。
此人性格极其恶劣,杀人无数。和他比起来,燕煊倒算是乖巧许多。
不过那也有可能是因为,九年前的燕煊一直专注围在羿宁身边骚扰,根本懒得做些杀人成性的事。
羿宁唯一一次亲眼见到燕煊杀人,便是他封印燕煊的那天。
只是个明光宗的洒扫弟子,被半魔魔雾烧成了焦灰,那时他赶过去,看到的就是燕煊提着刀,遍体魔纹脸上染血,立于那尸体身旁。
那时,他抬眼,金色的瞳孔闪着暗淡的光辉。
燕煊,站着别动。羿宁突然出声,刚刚灵光一闪,他想起件事来。
两个燕煊同时定在原地,倒是乖巧。羿宁垂下眼睫,从储物戒中取出雄黄酒来猛地泼在他们身上。
操。燕煊骂了一声,浑身上下开始显现出青黑色的蟒纹,瞳孔也变成了金色。
这下好认了。
羿宁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看向被泼了满身湿淋淋的雄黄酒的燕煊,轻声说:抱歉。
燕煊抿着唇,提刀捅进了符濯的心脏,他现在心情实在不算很好。
不是因为羿宁泼他酒,而是脑海里想起羿宁刚刚和符濯站在一起的画面,他对羿宁做了什么?
找死。
饮鸩入体,符濯扣住他的刀刃,嘴角渗出血丝,还有心情笑得出来:燕煊,好久不见,你怎么现在还是跟着羿宁,你是他养的狗吗?燕煊用刀在他身体里搅了搅,冷冷地说:假身?等我找到你你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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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渣后上仙和魔尊跑路了——何所往(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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