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兰看到里面居然还有旗袍和高跟鞋,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今晚就把东西弄出去,但没废话:“行,交给我。”
沈娇宁重新上锁,把钥匙一并交给她,最后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一并摘下来:“麻烦季老师了,明天中午我去办公室找你。”
“好,你快回去吧。”
沈娇宁踩着熄灯的时间点冲回宿舍,没来得及擦干的头发往下滴着水珠,她只胡乱抹了一把就躺上床,黑暗中,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大约半个小时后,她们宿舍的门直接被人打开,举着手电筒的人进来突击检查。
元静竹等人没有防备,五月份在伦敦买的衣服都还在箱子里。
尤其是元静竹,她很喜欢的那条热裤被翻出来,一个男兵拎在手上横竖打量:“有人举报你们宿舍有人搞资本主义,作风败坏,我看这个就是证据。”
元静竹一把抢过来,大骂一声:“不要脸,这是花裤衩子,穿军装里面的,连女兵内衣的颜色你们也要管?”
那个男兵顿时脸红了,这明明就是国外那些女人穿在外面的东西,怎么就成内衣了?
但元静竹咬死了这就是内衣。
带头检查的长官大约也觉得争执这种事有些丢脸,让那男兵别纠缠下去,问她们这些西式服装怎么回事。
大家回答了是出国演出时,有采访和交流需要才买的,团里领导都知道,回国后也没有再穿。
长官就没抓着这件事多问,走到沈娇宁面前,她把那个箱子抗走之后,总共就剩下几件半旧的衣服,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同志,你的东西呢?”
沈娇宁的目光从元静竹、黄盼香、温慧月身上慢慢扫过,最后才直视长官道:“我是无产阶级的战士,不需要太多个人物品,这些就够了。”
“你每个月的工资津贴呢,这里一分钱都没有,你喝西北风?”
沈娇宁刚才匆忙,只想着要把东西都拿走,却忘了得留下必要的东西。
她微微握紧了掌心,说:“我刚刚打了恋爱报告,所以把工资都给未婚夫了,让他攒着以后结婚买家具。吃饭的钱,我还是留了的。”她从口袋里掏出少得可怜的几块钱和几张粮票。
从行李到钱,这些事情只要其他三个人中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戳穿她。但沈娇宁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铤而走险,说完警告地看了一眼黄盼香。
那长官转过身,也看向他背后站成一排的三个女兵:“你老看她们干什么?”
沈娇宁微微一笑,走过去,一手一边揽住黄盼香和温慧月道:“我们宿舍最团结了,她们知道我在为结婚存钱,经常在吃饭的时候分给我吃,是吧,盼香,慧月?”
黄盼香明明看到沈娇宁在笑,但就是觉得她的眼神很犀利,跟温慧月一起哆哆嗦嗦道:“是……”
长官终于说不出什么了,准备撤出宿舍,最后对沈娇宁说:“把钱全给未婚夫……你好歹自己留点,别老蹭室友的。”
“知道了,我以后改正。”
他们退出宿舍,关上门,这片空间又归于黑暗和平静。
沈娇宁刚才揽着黄盼香和温慧月的时候,手里下了狠劲,直到这时才缓缓松开。说实话,刚刚那会儿,她真是谁都不敢信,只能豁出去拼一把,完全不敢想象被揭穿会有什么后果。
好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们三人没有一个人戳穿她。
沈娇宁低低道:“谢了。”然后爬上床,躺下来,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其他人也各自回到床上,过了好半天,元静竹压着嗓子问了句:“到底是谁举报的?”
大家都没睡着,但没有人回答她。
沈娇宁已经顾不上是谁举报的了,宿舍里这几个人,今天没当面揭穿她,她已经别无所求。或许举报的人是其中之一,但至少没把事情做绝。
元静竹经历过这两次事情,也意识到部队生活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平静,放了句狠话:“我从今以后绝不违反纪律,看谁还去举报老子!”
话音未落,宿舍门被人查房员敲了两下,警告道:“注意纪律,熄灯后不许说话!”
元静竹气得在黑暗中用口形爆了句粗口,到底没敢再发出声音。
这个闷热的夏夜,沈娇宁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看了很久,没有人知道这天晚上她想了些什么。
……
第二天一早,另外三人都有些蔫,沈娇宁看上去却和以往差不多,抬头挺胸,精神十足,没有上一回被审讯后精神不振的样子。
“大家昨天都受惊了,今天请你们吃早饭。”
大家听了都有些意外,刚入伍时为了打好关系,她们互相请过饭,后来就各吃各的,更别提后面这一年关系逐渐疏远,更不可能请饭。
但沈娇宁还真请了,她按照每个人平时最常吃的口味给她们买了一份,还买了偏贵一点、偶尔才能吃的食物,一样样摆在她们面前。
沈娇宁浑身上下就剩口袋里那点钱,她一早上全花光了。
黄盼香被她吓住了,事实上从昨晚沈娇宁死死勒着她胳膊的时候就被吓住了,她眼圈一红,差点又哭出来:“真的不是我……”
温慧月也不敢动早餐:“也不是我……”
“你们说什么呢,我知道不是你们,单纯感谢你们昨天不拆穿我,不然我就惨了。你们别怪我昨天扛着箱子下去没喊上你们就行,快吃吧,再不吃就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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