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瞬间散开。
    我睁开眼睛，星辉洒落在我身上。
    全身完全让汗水湿透。
    整个人如同烈日之下，置身烈火之上。我挣扎而起，投入湖水之中，让自己没有那么灼热。
    很快，寒冷袭来，随即好像三九寒天，赤身坠入寒冰之中。
    我只得挣扎起来，坐在火边，让自己好受一些。
    两种极端的疼痛折磨着我。
    我吐出了鲜血。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方才停止。
    我整个人已经被折磨不成样子了。
    “少爷，你没事吧！老天爷，为何这样折磨你啊！”玉罗刹不知何时返回。
    用符纸压着的火寒毒，再一次发作。
    接下来，凭借符纸已经压不住了。
    我淡然地挥挥手，示意她不要聒噪，休息了好一会儿，烘干身上衣物。
    我问：“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看到什么了吗？”
    她落在一块石头上，说：“那个穿白衣服的男子，死掉了！他好像受了重伤，之后就忽然没了力气。”
    我不由一惊，穿白衣服的，当然是白袍了。
    “他竟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转念一想。当日在白家山谷，他与方天然激战，便已经是受了重伤，再加上之前他和黑花人过招，早已受了伤。
    我本以为那一次，他就很难挺过去。
    没想到他神奇地痊愈了。
    此番，在进去神庙之前，他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所以，他肯定是耗尽气力的，死战到底的。
    想清楚这些。
    我没有那么遗憾，抬头看着天空，道：“白袍。你的大仇我已经替你报了。”
    月亮边上，缠着一些白云，分外的美好。
    转瞬之间，随风快速飘散。
    从来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过去美好之事，大都与我无关了。
    玉罗刹又讲了很多，关于罗飞、孟天真，最后又小心翼翼地提起了白雅。又提到，方有容的遗体，已经送回方家了。
    我盘腿入定，没有再接她的话。
    次日一早，我砍树做了个简单的木架子，把蚩尤尸身放在架子上，便拄着神木杖，朝林子深处走去。
    我怕与白雅他们撞上，走的多是深山小路。
    一路上风餐露宿，行动很慢。
    每到晚上子时，我找到一处安全的洞穴，紧紧地等待火寒毒的发作。
    一个月后，我走出了大山，身体也越发地憔悴。
    但好在没有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我采办了一些衣服，意外地看到了那张羊皮纸。
    上面写着各种名字，还有一些联络的方式。
    这是黑玄司这些年来，秘密发展的人。
    我哂笑一声，没想到世上，会有这么多人，相信长生这种虚幻的想法。
    当真是可笑至极。
    我忽然生出一个想法，“玉罗刹，这张羊皮纸既然落到我身上。这些人，就该由我打碎他们的幻梦！若是犯了大错的人，应受惩罚，没有犯错的，就应该让他们及时回头是岸。”
    我本想把羊皮纸，转给白袍的。
    可现在，白袍死了。
    遗落下来的收尾工作，也只能由我去完成了。
    玉罗刹幽幽地叹气。“少爷，你下定决心的事情。我很难改变你的想法！你多准备些人参之类的补品，我怕你除魔卫道进行到一半，便忽然死去。”
    我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但还是接受了她的建议。
    大伯给我的钱还有很多，足够我买下了不少上品人参。
    我以最短的时间，按图索骥。
    一一找到了羊皮纸上的人。
    短短六个月时间。
    黑玄司在玄门深处，隐藏的力量，遭到了致命的摧毁。
    历经数百年的黑玄司，连根拔起。
    不复存在。
    而一个手持神木杖与太乙古镜的黑衣青年。
    则在玄门之中，名声渐起。
    无人知晓他的真实姓名。
    只知道他入夜之后，便会出现，之时之前便会离开。
    这便是关于我的传言。
    “少爷，长生之梦，贪婪之心，会永远在世间蔓延的。下一个黑玄司，或许很快就会出现的。”玉罗刹说。
    我淡淡一笑：“房间总是需要不断地清扫的。下一次。由谁来清扫，就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玄门之事了解。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
    农历九月底的一个晚上，我梦到了很多人，先是爷爷，而后是小叔，还有大伯与我爸，罗飞，白雅和方有容，还有孟天真，老萧，巫女与狗神！
    在梦中我与他们一一告别。
    最后，我梦到的那扇铜门出现，坐在木车上的黑尸出现。
    他告知我，昆仑虫门所在的位置。
    我从漫长的梦苏醒过来，发现已经泪眼朦胧了。
    我手边的四眼蟾蜍，也发出了鸣叫声音。
    我心中清楚，该启程了。
    这段时间，我清除黑玄司。等于在人间留恋了很久。
    “玉罗刹，我要动身了，我只希望我能在死前，在找到昆仑！”我百感交集地说。
    玉罗刹也有些伤感：“不会的，你一定可以好好活着的。”
    我淡然一笑，不再多言。
    我启程动身，昆仑所在的地方，乃是西北雪山之上。
    农历九月底。
    大雪山之上，气温已经降到极低。
    每走一步都无比地艰难。
    我按照梦中的指示，花了将近一个多月，找到了大体的位置。
    我又花了些时间，终于在两座冰川之间。
    找到了一处神秘的峡谷。
    从峡谷进入。有一处万丈深渊在峡谷尽头。
    一块巨大的石碑出现。
    我擦拭干净之后，看到了“昆仑”二字。
    气势恢宏，遒劲有力的大字，好像亘古以来，就耸立在这里。
    我长舒一口气，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涌出来。
    “马上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会！”我给自己鼓劲。
    从深渊边缘。
    我找到了布满寒冰的台阶，大多数都已经废弃了。
    我心无畏惧，准备好绳索，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终于，我下到深渊之下，一条不冻溪涧流动，还有河鱼游动。山谷之下的深渊，温度没有那么寒冷。
    我跟着神蟾，顺着不冻溪涧，朝上游走去。入得一自然山洞，终于找到了我梦中见到的昆仑虫门。
    它比我梦中所见。更加古朴，更加沧桑。
    我站在它面前，不由地泪如雨下，瘫在在边上，咬了两个人参后，方才鼓劲站起来。
    我双手落在虫门之中。默默地闭上眼睛，“千年来，万年去！凡人孟无，今日将持有尸身送回此处！请开门。”
    我双手用力一推。
    庞大的虫门缓缓地开启。
    一股寒气涌了出来。
    同样的寒气，让我一下子明白过来。
    这分明是连同幽冥界的大门。
    我背起蚩尤尸身，走入里面。强忍着寒冷，把尸身妥善安置。
    我磕了三个头，而后艰难地走了出来。
    等到大门重新关上后。
    我整个人也为寒冷，早已没有了力气。
    人参也没有办法，再激活我的生命了。
    “玉罗刹，你走吧，不用守着我了。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火寒之毒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今天，该是我在人间最后一天了。”我无力地说。
    她摇头说：“少爷，我不信……一定还有办法！你吃了这么多苦！太乙古镜，乃是昆仑之物！还有……还有这里可是昆仑，肯定有许多灵丹妙药，奇花异草的。”
    我摆摆手，苦笑说：“就算有不死之药，于我也没有用了。”
    将近一年的奔波。
    先是靠“拔除黑玄司残余势力”支撑，接着便是靠“将尸身送回昆仑”支撑。
    如此所有事情都结束了。
    没有非办不可的事情。
    我这具苟延残喘的身躯，已经没有内在的驱动力。
    “少爷，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不要丧失信心……”玉罗刹说。
    “我都快要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来自何处！归墟在什么地方？”我问。
    说完话，我便剧烈地咳嗽。
    “归墟，乃是幽冥界一处虚无之地。在寒冷与绝望之地。我从那里逃出来的。我逃出来后，让人利用了……之后又发生各种事情……”她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看着她，眼皮越来越重。最终歪头睡了过去。
    无边无际的梦魇，疲惫的身体，时而寒冷时而灼烧的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睁开了眼睛。
    准确地说，是因为饥饿将我唤醒的。
    我挣扎地站起来，喝了些不冻溪涧的水，找出了半块牛肉干，大口地咀嚼起来。
    稍稍地恢复了气力。
    我在洞穴四周找了找，竟然发现了不少人群居住的痕迹，各种炊具，再往山洞里面走去，还有一些生长在地底下的树木。
    既然我能苏醒过来，说明阳寿未尽。
    我当好好地守在这里。多活一天是一天了。
    我在一处洞穴之中，找到了一处小泉眼，尝过之后，竟然是咸咸的味道。
    我大喜不已，应该是一处盐泉。
    我从溪涧之中，猎到了鱼。在地下植被之中，发现了红色的野果子。
    我品尝了之后，有甜味。
    我每日在此静养，以河鱼与野果子为食，尝试着练习《昆仑秘术》。起初，火寒毒一天发作一次，渐渐地变成了一周，后来便是一个月才发作一次。
    疼痛也在慢慢地变弱。到最后，半年才发作一次。
    渐渐地，火寒毒不再发作。
    我想，蚩尤帝魂指引我，守在此处，或许是知道我深中火寒毒。
    唯有在此地，才有活命的机会吧。
    时光荏苒。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我头发已经剪了无数回。
    胡子倒是刮得不太勤快。
    密密麻麻地长了一大把。
    有一天。
    我看外面天气变化，便想去看看大雪山上，雪后的瑶池。
    我从深渊之下走上来，又走出峡谷。
    辽阔空荡的雪原上，一袭白袍的男子，远远地走来。
    大风吹起，他的白袍在风中张扬。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我，他朝我招手，喊出了我的名字。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子。
    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此刻，九天之上，皑皑白雪飘然落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