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深将自己的脸埋在手肘上,沉默地靠在椅背上许久许久,才轻声说:“可是我必须回去一趟,成殊,我得把我妈妈带回我身边。”
顾成殊诧异问:“你妈妈怎么了?”
叶深深声音微颤,强抑悲伤:“她住院了,被那人推下了楼梯,现在骨折住院中。”
顾成殊脸上微微变色,抿唇思索了片刻,站起身:“收拾东西,我们快去快回。”
叶深深一时有点不敢相信:“你也去吗?”
“嗯。”他默然点头,轻声说,“如果连你最重要的亲人都无法守护,你在这边拼搏成功又有什么意义?”
叶深深感激地看着他,他这么干脆利落地决定,让她又反倒迟疑起来:“不过,我手头的事情……”
“Bastian那边,努曼先生会理解你的;时尚杂志那边,让沈暨去盯着;至于Element.c,有本事他们马上翻个大浪给我看看,我还正担心出师无名呢。”顾成殊从储藏室把旅行箱拖出来,交到她手里,“而且你不是说过,你的根基在中国吗?你在这边的成长既然受阻,我想或许你回国后,能找到机会突破境界也不一定。”
叶深深嗯了一声,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胡乱拿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叠好放到箱子里去。
等她准备好行李,顾成殊也已经定好机票,他比叶深深的动作更快,分分钟就收拾好了东西,说:“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出门的时候,他给沈暨发了个消息:“记得过来帮深深的花浇水。”
飞机按时起飞。
深夜的航班,穿越欧洲的茫茫夜空,朝着中国的白昼飞去。
叶深深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戴着眼罩,在机舱调暗的灯光下一动不动。顾成殊却在醒来时看见叶深深的眼罩下方,洇湿了一小块泪痕。
他默不作声地抬起手,轻轻环住叶深深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她无声地抽泣着,身体微微颤抖。
顾成殊默然抱着她,就像拥抱一个脆弱的孩子一样。
叶深深终于抬手摘下自己的眼罩,那双被泪水濡湿的眼睛显得格外迷蒙:“成殊,谢谢你……陪我回家。”
所以她现在胸中充满了最大的勇气,决心去奋战一场,为自己和母亲拼一个最美好的未来。
“别这么见外,我们之间不需要客套。”顾成殊揉揉她的发丝,低头看着她,声音略带低喑,“而且,我妈妈此生遭际不幸,我常引以为憾,现在只希望你妈妈能顺遂平安,和你苦尽甘来。”
叶深深觉得自己眼睛又是一阵灼痛,眼泪差点再度漫出来。
她垂下眼,将脸轻靠在他的肩上,转换了话题:“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和你父亲,见过面了。”
顾成殊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今天,我去伦敦时,去你母亲的墓上敬拜,结果遇见了他。虽然他没有告诉我自己的身份,但我想应该就是他了。”
顾成殊问:“他送了什么花?”
叶深深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回答:“一束橙红色虞美人。”
“那就是他了。我母亲名叫容虞,所以我父亲一直认为她应该喜欢虞美人,而且她的气质也确实十分适合虞美人。”顾成殊说着,沉默了片刻,又问,“他对你的态度……友好吗?”
叶深深垂下眼睫,轻声说:“就是那种漠视脚下蝼蚁的态度。”
顾成殊默然不语,仿佛早有预见。
叶深深叹了一口气,默然往他的颈窝又蹭了蹭,靠紧一点。
顾成殊搭在她肩头的手掌轻轻收拢,将她抱得距自己心口更近,说:“别在意他,我们之间的事,与他并无任何关系。”
在这三万英尺的高空之中,窗外是澄澈的星河。
叶深深偎依在顾成殊的怀中,在这虚浮的、悬空的世界中,在不间断的发动机轰鸣中,在动荡不安的氛围中,却感觉到了异常的安宁。
叶深深在顾成殊的怀中,两人说着有意义或者没意义的话,终于渐渐感到困倦。
她最后记得自己问顾成殊的话是:“你妈妈真的喜欢虞美人吗?”
顾成殊说:“不,她喜欢的是芍药。”
稍微合了一会儿眼,神思恍惚中飞机已经落地。
到达机场时叶深深看起来颇为憔悴。但她一刻都舍不得耽搁,拖着行李就从机场打车赶往医院。
叶深深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高架桥的旁边,正是她以前经常去的轻纺城。她仿佛可以透过墙壁,看见里面那些熟悉的人,卖纯色T恤的,卖布料的,卖辅料的……一个个老板的面容都在她的脑海中,难以磨灭。
这是她植根的地方,无论她走到哪里,永远都难以抹灭当初在繁杂凌乱之中奔波成长的日子,就像她永远都是在母亲的缝纫机下长大的那个孩子。
顾成殊看见她悲哀幽微的侧面,便轻声安慰她说:“放心吧,我们一定能帮你妈妈脱离现在的处境,你妈妈一定会过得好好的。”
叶深深沉默地点点头,觉得自己又有点想要流泪的冲动。
医院已经到了。两人下车,按着宋宋提供的房间号,去寻找叶母的病房。
护士给他们指了路,又翻了翻登记册,说:“半小时之前也有个访客,好像还没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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