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尤弥尔森林时,变成少女模样的精灵王把世界树和甘泉的传说娓娓道来。毒龙咬断世界树的树根,阿斯加尔德的诸神迎来他们的黄昏。
而新的世界树由甘泉灌溉生长,而甘泉据说是巨人尤弥尔的鲜血化成。
主教身为神族后裔,能从哪里拿到世界树的种子和甘泉?毋庸置疑,必然是阿斯加尔德。
维里毫不犹豫,笔直地沿着这条石板路往前走。走了大约两个小时,他终于到达道路尽头。道路尽头竟然是断崖,天空中太阳高悬,照耀着断崖外的景色。所见太过震撼,维里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眼前是一个类似于天坑的地方,四周都是断崖,峭壁笔直,高达数百米。他站在崖边,扶着路边的石墩,都感觉到一丝类似于恐惧的情绪。
这是根植于人类内心的情绪,不论修炼到什么地步,都无法避免。
他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眺望,也只能看到天坑对面的建筑轮廓,笼罩在明亮的白光中,几乎看不清。小小的建筑挨在一起,活像一堆蚂蚁。
在天坑中心,倒伏着一棵巨大的树,树冠砸到天坑边缘,致使那处的悬崖都缺了口。叶子早已枯萎,只剩下漆黑遒劲的树枝,密密麻麻地向天伸展。
维里根本没法估量这棵树具体的大小,它太大,一切词汇在它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
树旁还有许多宫殿,相互之间离得很远,现在都已经坍塌得不像样,只能从它们残破的遗迹中窥见昔日的华美与壮丽。
维里仔细查看,才发现倒塌的世界树和宫殿竟然都淹没在水中。只是这泉水太过清澈,他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寒冷的风从天坑中吹来,维里打了个寒颤,少有得感到身体发冷。
他低头把鞋袜穿上,才开始琢磨该怎么到达天坑下面。
维里直觉认为,主教伊格纳斯选择的长眠之地,一定就在天坑倒伏的世界树旁。很难说这种奇异的直觉来自于哪里,但他就是对自己的猜测非常笃定。
他迎着风,开始默念属于风的咒语。
原本料峭的寒风温柔地从他身边拂过,吹来的叶子在风中旋转不休。轻风托起他的四肢,维里乘着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风带着他跨越数百米,一路飞翔到天坑底部,然后一头扎进清澈的水中。
泉水灌进他的衣袖,维里睁开眼,缎带被风松开,头发在水中浮浮沉沉。他这才看清水底的样貌和彩虹桥下一般无二的原野。高高的草从与暗流为伴,在水中摇曳。
屏住呼吸,想要浮上水面。
漫长的战争岁月里,他不得不学会潜水和游泳。对他来说驾轻就熟的事情,在这时却显得极为困难。维里双手拨开水浪,却怎么也无法上浮。
尝试了几分钟,也没有一点移动的迹象,似乎水中有什么东西禁锢住他。
维里咬牙,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小提琴。
雷电在水中畅行无阻,在闪烁的电光中,小提琴再度变成锋利的长剑。维里握住剑,朝着上方狠狠一劈,雷电如蛇一般在水中穿行,竟将水分开。
维里双腿用力,往上一挺,借着雷电分水这一短暂的时间,冲上水面。
不远处有一座破败的宫殿,他吃力地用长剑开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够到宫殿前出水的阶梯。
撑着剑,蹒跚地走上阶梯,维里浑身脱力,一下软到在地,跪坐在石阶上,许久缓不过神。他气喘吁吁,看着平静的水面,满心不解。
这泉水到底有什么古怪?
天坑中万籁俱寂,听不见旁的声响,或许是废弃的时间太久,宫殿爬满藤蔓与绿植,就连石阶都有青苔覆盖。维里盯着平静的水面,突然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我害怕。有稚嫩的童音在他耳边轻声说。
维里悚然,鸡皮疙瘩瞬间站了起来,他提着剑,前后环视,警惕地喝道:谁?
不要怕,我在,你不用害怕。紧接着,另一道童音响了起来,像是在回答。
天坑中有一阵风吹过,四周茂密的树叶一齐摇动,沙沙作响。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会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
我们互相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存在,你不许骗我。
我不骗你。
维里冷静下来,这个童音并非在他脑海中响起,也不是有谁藏在这里,故意吓唬他。他曾经听说过,有些地方的风会保存人说话的声音,在恰当的时候,一遍一遍重新播放。
既然如此,这两道童音会属于谁?
天坑是诸神黄昏后的遗迹,能被风保留下来的声音,也该在诸神黄昏之后。难不成,维里心中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两个童音之一,该不会是主教伊格纳斯?
他脑袋越来越疼,昏昏沉沉,大概是在水中着了凉。
维里靠在石阶上,思维开始混沌,最后竟晕了过去。
瓦伦丁,莫尔斯。一个洪亮的大嗓门在他的耳边炸开,我来看望你们了!听说你们又生了一个小崽子。
什么小崽子,是婴儿。瓦伦丁说。
维里眼前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他似乎又进入了兰德尔的回忆里。
让我看看这个小孩,你们给他取名了吗?
取了,就叫兰德尔。
作者有话要说:
=3=
今天是短小鬼!(理直气壮)
第47章 白胡须
兰德尔,不错的名字。大嗓门夸奖道,能让我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瓦伦丁笑着回答,不过不大漂亮,恐怕你看了会失望。
怎么会?小孩都是可爱的。
婴儿的眼睛还没发育完全,看东西都是模糊的。维里的视角是兰德尔,当然也看不清。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大脑袋凑过来,伸出手指逗弄婴儿的手。
兰德尔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孩子。白胡子逗他,他也没什么反应,缩回手,翻个身,躲到摇篮的另一边,自顾自继续睡。
白胡子讨了个没趣,悻悻道:这孩子怎么都不像别家的那么闹腾?你和莫尔斯都不是这么安静的性格。
瓦伦丁道:我们也不知他随了谁,明明莫尔斯话那么多。
莫尔斯不满地抗议:喂!
那倒是,我们族里那些刚出生的小崽子,经常一哭就是大半夜,声音又大,吵得所有人都睡不着。白胡子手舞足蹈,安静一点也好。
快坐下。莫尔斯说,要喝点什么?牛奶吗?
瓦伦丁没好气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牛奶、牛奶,就知道牛奶!要不然直接给你养几头奶牛怎么样?
白胡子连忙说,浇灭夫妻间即将燃起的战火:牛奶就牛奶,我也喜欢牛奶,要热的,加很多很多糖。
莫尔斯欢快地应了,哼着歌出去热牛奶。
瓦伦丁没好气地说:你和伊格纳斯都这么惯着他,明明你和伊格纳斯都不喜欢喝牛奶。
我可不像伊格纳斯那么娇贵,闻到奶腥味就吐,我只是不经常喝,白胡子大笑。
瓦伦丁叹口气:你这次来法斯特恐怕另有目的,而不单单是为了看望兰德尔吧。
是的。白胡子语气陡然变得严肃,室内气氛也为之一变,实际上,我是为伊格纳斯的事而来。
伊格纳斯怎么了?
你还记得权杖紫罗兰吗?
白胡子话音刚落,莫尔斯就捧着托盘,雀跃地回到会客厅:今天搭配牛奶的糕点是舒芙里,刚出炉,保证美味。然而厅内两人表情都十分严肃,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他,眼神仿佛像是在看傻瓜。
莫尔斯偃旗息鼓,耷拉着脑袋把牛奶放在白胡子跟前:你们为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我?
就是觉得你是个傻瓜。瓦伦丁扶着额头,拿起一块舒芙里,狠狠地塞进莫尔斯的嘴中,赶紧吃你的。
烫、烫。莫尔斯哈着气,委委屈屈地抱怨。
白胡子纳闷地盯着眼前这个礼帽高高的糕点:这是什么?
蛋糕,瓦伦丁把剩下的舒芙里都推到白胡子面前,这是伊格纳斯最爱的蛋糕,你跟他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都没吃过?
白胡子瞪着眼:伊格纳斯现在成天说自己老了,牙齿都掉光了,不能再吃蛋糕。
瓦伦丁和莫尔斯同时愣住:老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白胡子说,这也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伊格纳斯快死了。
怎么可能?瓦伦丁夫妇再次异口同声道。
夫妇两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好像白胡子说的是天方夜谭一般,他们都不肯相信。
瓦伦丁皱起眉:你在开玩笑吗?伊格纳斯可是神族的后裔,就算我们都死了,他也不会死。
一旁的莫尔斯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赞同妻子说的所有话。
白胡子吃了一口舒芙里,咂咂嘴:确实挺好吃。
他又端起牛奶,喝了一口,过于甜的味道使得他五官都皱成一团。
比佛!急性子的瓦伦丁拍桌子,别忙着吃了!
一直在认真倾听的维里吃惊,比佛?这白胡子竟然是校长吗?
听瓦伦丁的口吻,校长似乎和主教伊格纳斯非常熟悉,甚至住在一起很长时间。那为什么校长却一点口风都不漏,完全没提到过这一茬?
不对,也不是没有端倪。
一个月前,他从废弃神殿和伊格纳斯回到法斯特城,伊格纳斯消失后,校长出现在佣兵公会。他把自己的遭遇大致说给校长听,校长第一反应是什么?
他记得校长说
可恶!教廷竟然这么大胆!连瓦伦丁的孩子都敢动手!
他之后随口问了一句,校长敷衍说自己其实和瓦伦丁不熟。当时维里并没有多想,竟就这样被校长糊弄过去了。
维里咬咬牙,忍不住暗骂,校长这个老头,怎么说一半藏一半的。
几百年前的校长浑然不知自己未来的学生正在腹诽自己,他打了个嗝,拍拍肚皮:别着急、别着急,等我吃饱了才有力气说。
是这样的,,就选择走向死亡。白胡子的校长不紧不慢地说,现在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那柄权杖紫罗兰。
那柄权杖怎么了?瓦伦丁压抑住急躁的心情。
就在不久前,伊格纳斯发现权杖紫罗兰突然拥有了自己的意识,虽然还傻乎乎的,但跟个小孩差不多。他估算了一下紫罗兰彻底成熟的时间,大概还要花上两三百年。校长说,可他没那么多时间了。
莫尔斯:你来找我们,是伊格纳斯希望我们照看一下权杖紫罗兰?
校长:当然不是,你们俩可没法照顾,伊格纳斯已经拜托精灵族代为照顾。我来你们这里,是想告诉你们伊格纳斯的近况,顺便跟你们分享紫罗兰拥有独立意识的好消息。
这算什么好消息?瓦伦丁大怒,伊格纳斯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一连几十年躲在山里,不和我们见面,也不许我们去找他,写个信都吝啬。现在倒好,派个人来见我们俩,第一件事就是和我们说他要死了?
校长连忙劝她喝牛奶:别着急,消消气。
别看伊格纳斯一直是年轻人的样貌,其实他也活了很久,远比你们想象的要久得多,现在他不想继续活下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们应该高兴才是。校长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你孤零零地活了那么久,会高兴吗?
瓦伦丁沉默了。
校长说:就像瓦伦丁你,如果你从现在开始,可以想活多久就活多久,但是莫尔斯只能陪你一段路,你想活那么久吗?
瓦伦丁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不用再说。
校长摊开手:你看,你不也这么想的。
莫尔斯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劝道:既然伊格纳斯这么选了,我们尊重他就是,毕竟我们对他过去不清楚,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校长说:这不就对了,伊格纳斯还说,如果你们不嫌弃,希望你们能去山里看看他。
这会儿想起我们了?瓦伦丁胡乱揩去眼睛的泪水,嘟哝道,都快没了才想起我们,这朋友不当也行。
校长低头喝牛奶,等瓦伦丁消了气,才抬起头:所以你们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
这事暂时告一段落,三人终于能安静地吃蛋糕喝牛奶,气氛缓和,其乐融融。校长嘴边沾了一圈奶渍,他舔舔嘴角,又问:还要一件事忘记问了,最近教廷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瓦伦丁没好气地说,又打算卷土重来,附近城镇又开始修建神庙,我们又不能把它们给推掉铲平。
校长摇头: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们有没有和伊格纳斯有关的动向。
瓦伦丁迟疑片刻,犹豫地说:这好像没有,最近十多年魔法师公会和教廷都消停了,也没说派人到法斯特捣乱。
伊格纳斯叛逃教廷的事情,瓦伦丁夫妇都很清楚。身为前任红衣大主教,伊格纳斯可谓是地位尊崇,按照常理来说,伊格纳斯身为神族后裔,应该不会低人一头。
红衣大主教在旁人看来,可能会是一块香饽饽。
教皇还能说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红衣大主教说到底也只是一位地位比较高的信徒。
可伊格纳斯自己就是神祇一般的存在,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当一个信徒?更何况信奉的还是一位虚无缥缈的神明。
这也是瓦伦丁夫妇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然而伊格纳斯对自己的过去缄口不言,除了提及自己的身份外,剩下的丝毫不肯透露。瓦伦丁夫妇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毕竟是伊格纳斯自己的隐私,伊格纳斯不想说,他们无权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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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紫罗兰——见青莲(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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