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不喜那份隐忍, 却又忍不住怜惜。
可恼。
可恶。
可恨。
却又可爱。
“我,许了一个愿望。我希望阿秀能活下来。”
蔡绪宁的视线看着刘秀,却仿佛虚虚透过他在看着那会的场景。
“我用之前与它交换的复活, 换了系统对你的治疗。”
这三句简单的话语中,唯独系统这词语被古怪扭曲了,余下的如同潮水涌进了刘秀的耳朵。
蔡绪宁感觉到有一双大手重新拥住他。
那是怎样一种力道呢?
他说不清楚。
他觉得脊梁骨肉都要给捏碎压垮,疼得他忍不住蹙眉,却不敢推开刘秀。
比他宽,比他大的身体覆盖住他,使得他也好像能小小蜷缩在这一处安静的港湾中,疼痛的同时,紧拥着束缚他的躯体微微颤栗着,哪怕是蔡绪宁也怕极了那样深沉的痛苦。
他道:“阿秀,阿秀……”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宽慰的同时,就好像也在安抚着那些担忧他的弹幕:“我知道系统在算计我,只是,在算计我的同时,难道它没有算计阿秀吗?”
蔡绪宁笑起来,轻轻说道:“想通了这点,就连最后的生气都没有了。我还能活着,活到亲眼看着阿秀完成愿景的时候,待到那时,你就当做大梦一场……”
他的话突地被一只大手挡住。
刘秀沉闷地、缓慢地重复着蔡绪宁刚才的那句话。
“大梦一场?”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蔡绪宁,牙齿碰到一处,发出森冷的摩擦声。
“大梦过后,就忘记你是一个完全不知道疼的傻子吗?”
他哪里算得上傻子了?
蔡绪宁抿唇。
…
冬日何时有过这么大的雨?
他感觉到浑身有火在烧,任由着情绪冲刷,整个人都迷糊颤抖起来。
他想要挣扎。
却又不想。
从未有一刻靠得如此近,如此的暖。
“我不愿。”
刘秀的声音咬在耳朵上,窃窃私语般融入身躯。
“阿绪何尝问过我愿不愿?”
“不许。”
“不可以。”
“天底下,就再寻不到你这般愚蠢的傻子。”
“就不知道疼吗?”
疼呀。
蔡绪宁忍不住委屈。
他想对他好,难道也是错了吗?
那些克制,那些不想说的话,那些藏在土壤下的情绪蓦然发芽,就好像看到最后的残阳,破土发芽的同时,不断流泻出来。
“疼吗?”
又是一道低低的絮语在耳边呢喃。
蔡绪宁想说不疼。
但是茫然说出口的却是低低的喊疼声。
“知道疼便好。”刘秀轻轻舒了口气,就像是一只栖息的龙,忍不住舔了舔珍爱的宝物,然后又塞回到腹腔最安全的地方,“错的不是你。”
蔡绪宁好像听到了阿秀的回答。
他先前仿佛也把那委屈的问话吐露了出来。
刘秀舔舔他湿润的眉眼,咸涩的味道让人发愁,他的手拍着蔡绪宁赤.裸的背脊,平静地说道:“错的从来都不是你。”
他的语气淡下来:“是我错了。”
蔡绪宁却昏睡了过去。
他的身体有些发烫,不过在刘秀端来水盆,给他清理的时候,就又变得干干净净,然后被他塞到温暖的被窝里去,又重新安稳地睡下。
刘秀坐在床沿看着熟睡的蔡绪宁。
他摸着蔡绪宁的眉眼。
真实的温度在提醒着他。
不是梦。
刘秀做过的梦实在是少,能记得住的梦境更在寥寥之中。
可是总会有记得的。
在那些记得的梦境之中,他曾经踏过群山遍野,掠看过百万雄师,出入王侯将相,得登帝王宝座。仿佛是一个人即将成功的未来,在梦中他几乎得到了所有。
刘秀仍然隐约记得那些存在的记忆。
他策马奔腾在河北大地上,他每一次地盘的开拓,他在千军万马中驰骋,如同在太灵山放纵的恶意,如同他在这一次鲁山犯险的筹谋……还有更多,愈多,他不是不听劝,只不过在层叠的梦境中,刘秀只是……
以为他看到了未来。
如果桩桩件件都被印证为真实,再是如何谨慎之人,也总会把它列入值得信任的一面。
那些如同天赐的预知梦,却是如此轻易化作锋利的刀芒刺入胸腔,令人齿冷。
梦没有骗他。
梦只不过是掐头去尾,非常柔和地编织了一场无声的美梦。
一杯藏着毒药的美酒,就这么被刘秀端到了蔡绪宁的嘴边。阿绪笑着吞下后,还反过来安慰着加害者没关系。
刘秀俯下身去。
痛呀。
刘秀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是该痛的。”他贴着那突突跳动的血脉,眸里皆是负面深沉的黑。
刘秀当然能够察觉到蔡绪宁的犹豫与徘徊,他也知道他迟疑在两种不同的抉择之中,更知道其实他是拥有……有别于这个世界的其他选择。
他猜到了许多。
他本可以做更多。
如果有朝一日蔡绪宁当真选择了其他的后路,那就斩断它,摁住他的喉咙,打造束缚的枷锁,把他囚禁在只有他能看见的宝座上……那时的阿绪肯定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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