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却不坐等王妈妈消息,小乐儿因得了王妈妈谢钱,往外买了三升瓜子儿,四处一分,搬张小凳儿与迎儿等一处磕着瓜子儿说话。小喜笑道:你这婢子倒灵醒知道孝敬我。吃小乐打了一巴掌:有得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迎儿道:只怕你还要求她说哩。
小乐儿便知有事,笑道:好妹子,我不问她,我只问你,你说与我听罢。又抓一把五香瓜子儿塞与迎儿。迎儿道:太公说开chūn了,要往乡下住几日,也是踏青,也是看看他们种田上不上心。我们便有的跟着去,有的来看家
一语未毕,便见小乐儿跳将起来:可不得了,我出门儿走一遭,竟闪了这事儿。悔得直跌脚。小喜看了暗乐,看够了小乐后悔的模样,方道:没出息的小东西,看这把你急的,你只管把娘子伏侍好了,娘子自带了你去。
小乐儿扯着小喜儿道:我的好姐姐,人急得上火,你看得可乐。
小喜道:罢罢罢,不撩你了,太公说了,除开看房儿的,伏侍的人都要跟去哩。小乐儿方一拍胸口:可吓煞人。
众人又一齐说笑戏闹。
却不知程老太公正眉头紧皱,掐着指头算哩。程老太公本意,却并非为踏青而来,原是他在乡间有地,租与佃户耕种,每年收些租子,除开自家吃,也卖些。佃户有勤有懒,做爹的勤快不定儿子也勤快,便要时时剔简,以防荒了地。他自思年过古稀,便yù将事务放手与秀英程谦。程谦往前收过租,却未曾办过这等换佃农的事,这是带他们去长见识。
闲话休说,程老太公主意已定,便在chūn耕前携家带口往乡间去。程家在乡间也有一处小小别业,寻常不往里住,只留二三人看房舍,今番去,便是住在此处。程老太公还恐苏先生不允,不意苏先生却道:当知稼穑之艰。居然兴致勃勃唤明智打包袱,要一道去看。
一家子主仆十数人,连着铺盖、文具、惯用的家什,倒有七、八辆车,程谦各骑了家养的骡子。平安儿等也有骑驴的,也有步行的,浩浩dàngdàng好不热闹。小乐儿终遂愿随行,与迎儿等四个丫头一辆车,初时还掀帘子往外看景,不消一个时辰,便昏昏yù睡。
想尚未chūn耕之时,花木未发,糙都不长一颗,又有甚好看?又有甚能看?程老太公原就不为看景而来。
待到了别业处,方知路上苦委实算不得什么,这别业久未有人居住,气味也不甚好。便是登东,也与江州城略有不同,止主人房内有几个恭桶,使女小厮,都须得往搭的茅糙棚子,便是这棚子,也是现搭的,四面漏风,当地挖个大坑。
饮食有些土产野味,是新鲜,五谷轮回野上一野,真憋得人人面有菜色。野味滋味再美,思及那茅糙棚子,也不敢多食,不消数日,人人叫苦,只盼程老太公发话,即时飞回江州城。
程老太公一行事儿办得颇顺,命佃户等看了程谦,又收了一户懒惰佃户的田,不令耕种。田二因甚懒,程老太公收了田,只得一家子往旁处趁食,诸佃户早看他游手好闲不过眼,也不为求qíng。然李六家却因老母卧病,缴租不上,程老太公又与他二两银子瞧病,约定今年但缴得上七成租子,便不收回田,其余三成租只当送与李六了。
程谦随在程老太公背后,诸佃户皆知他是个能gān管事,一时肚里念两句赘婿也这般威风,一时又为他父母不值,却无人说甚难听的话出来皆躬身作礼。
玉姐儿孩子心xing,见甚都新鲜,便是光秃秃的树枝子,枯了的糙编蚱蜢,她也能翻来覆去地看。忽见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脸色蜡huáng,穿一身破旧夹衣,趴在墙上看她。李妈妈亦瞧见了,挥着手儿来赶:看甚看甚?便趴人家墙头,忒没教养。
玉姐好奇:妈妈休拦她,我有话要问她哩。今番下乡,吃着许多新鲜物儿,却没曾见过原状,好容易来一个人,玉姐便想问问。李妈妈道:乡下孩子不整洁,大姐儿仔细她身上有虱子跳蚤。
玉姐奇道:那是甚?
李妈妈哑然。叹口气:这才是富贵人家的姐儿呢。亲往前采了小丫头来,小丫头要哭不哭:我爬上来看看,冻僵了手脚,爬不下去
李妈妈自家也不与小丫头近靠了,只伸远了两只手,与她擦脸,又篦过头,篦子上满爬了数只虱子。玉姐看得好奇,问那小丫头:你叫个甚名儿。
小丫头小声道:我叫个朵儿。李妈妈奇道:你倒有名儿。乡下孩子,尤其女孩,起不起名儿都寻常,有心的叫个花儿朵儿,无心的就叫个大姐、二姐。
我娘给起的。
玉姐道:你娘呢?
死了。
这朵儿冻得狠了,直打着哆嗦,玉姐要把自家用的手捂子与她,李妈妈道:与她盏热茶,喝下去就暖了。朵儿肚内咕噜一声,玉姐捂嘴一笑:饿了罢?取食盒里两个青团子,自家咬了一口,却将另一个递与朵儿:我也饿了,咱们一道吃罢。
朵儿犹不敢接,李妈妈见她不识好歹,玉姐又一脸失望,不由道:怎不识抬举?姐儿与你吃的哩。朵儿狠擦把眼睛:二娘说,敢接旁人的东西,叫人说她饿着我,便要打死我哩。别说我哭了,哭了也要打。
李妈妈道:哪来的婶子,这般狠心?
朵儿道:不是婶子,是后娘哩。
李妈妈心头一软道:你且喝茶吃果子,无人说。玉姐也哄她:这里统共咱们三个,谁也不说,谁也不知道。你饿着,你亲娘要心疼哩。朵儿终于接了青团,囫囵儿吞了,把李妈妈唬一大跳:这要噎死哩。又与她茶喝。茶又烫,朵儿浑不在意,一气吃了六个,李妈妈忙将最后一个夺下,道:再吃便要撑杀了。
玉姐眼见朵儿这般,手一松,咬了一口的青团便落地
待程老太公折回,玉姐当仁不让诉说朵儿之事。程老太公眼珠儿一转:天叫给我玉姐一个心腹丫环!她既在家中受难,挂心便少,玉姐解她危难,便于她有恩。乡下孩子心眼儿实在,甚好,甚好。
俗语说得好穷人孩子多,凹地虾蟆多,朵儿父亲张四与头前娘子养了两男一女,与后妻又养两女一男,又非大户人家,如何养得活?丫头顶好出路倒是与大户人家作使女,次一等生而溺之。是以后娘待这赔钱货如何,他也浑不在意。自幼缺衣少食,朵儿很有些呆相,越发不受待见。既程老太公要买,李四领了一两银子,尚觉占了便宜,忙不迭将朵儿卖与程家作使女。
程老太公携玉姐领人之时,朵儿后母正在拿着指头戳她额角数说:短命鬼留下的赔钱货,还不与我抬柴去!整日半点活计做不得,空费许多柴米,多早晚
张四一声打断,朵儿见了玉姐便眼睛一亮。程老太公再不肯有一丝疏漏的,当下立了文书,请了中人,一两银子买了朵儿。
那头李妈妈寻了些gān净布衣,将朵儿洗剥gān净,看朵儿穿衣,一面道:这满头虱子亏得篦得gān净了,再多些儿,与你裹上huáng泥烧将去。往后伏侍姐儿,你自家身上须得gān净了。
朵儿只知点头。
玉姐道:你只管跟我,只管听我一个的,我就看顾你,不叫人欺负了你,谁欺负了你,你说与我,我与你出头。只不许听旁人的。
朵儿终于道:我只听大姐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1]按道理,铜钱串起来,一百个是一陌,一千个是一贯,但是在实际生活中,会有打折,就是一陌不足百,一贯不足千。九二串,就是一陌只有九十二个,以此类推。其实九二串还算厚道的,叫长钱,还有八六的等等。这里还有银子与钱的比价问题,有的时候银贵钱贱,有的时候银贱钱贵,就不详细论述了,用得到的时候再细写。最后,作个调查:是不是这样略带一点话本式的行文方式大家看起来不习惯?
第21章 好心
玉姐下乡,原不曾受亏,依旧好吃好睡,纵是程老太公、林老安人受亏,也不肯亏了她去。若非遇上个朵儿,她便要以为乡间比江州城自在。自有了朵儿,玉姐方知这世上还有这等受苦之人。她因问朵儿为何朵儿之父任由继母nüè待朵儿,朵儿答曰:爹要下地哩,日日且忙,闲时也要做个短工,方够养活这一家子。乡下丫头不值钱,还有生下来便溺死的
玉姐又问朵儿乡间生活,方知书上chūn耕夏耘秋收冬藏,短短八字,竟有如厮艰辛。秋收之后,农人尚不得歇息。家中所有之炭,亦是他们烧得。然烧炭之人一冬却不舍得用去几斤,只管拿去卖来,以备不虞。
李妈妈见她听得难过,时常喝斥朵儿,不令说。玉姐却每要听,偏朵儿只肯听玉姐一个的。李妈妈无奈,向秀英去说,哪料玉姐小小年纪自有主张,秀英已管她不住,程谦偏又觉女儿当知晓些世事,从中拦着。李妈妈只得日日听着乡间辛苦,十分难过,只盼着早日回城。一盼二盼,终令她盼到了程老太公发话这一天。
乡间走了一遭儿,程老太公的盘算落到了实处,玉姐又遇朵儿,算是意外之喜。秀英住不惯乡间,然一心扑在家业上,反把这份不惯减了五分,居然不以为苦,自觉下乡一回,又懂了许多,也是心满意足。玉姐带回了朵儿,也是开怀。至如苏先生与程谦,各细心查访佃户,亦有收获。其余人等也是开了眼界,纵使没甚显见的好处,思及朝发夕至,便可回到江州城用上恭桶,也是欢欣雀跃。
是以程家上下主仆人等回城皆是笑容满面,后头又多跟了一辆车,带些土仪。原本佃户还要多孝敬,程老太公道:青huáng不接的时候,谁都不易哩,留下你们自家用,真有心,秋天多与我些便是了。方止带了一车回来。
到得家中,洒扫、安放行李,秀英将朵儿jiāo与李妈妈:妈妈且带着她,与她从里到外都换过了,篦了头、洗了澡,再往姐儿房里放。
李妈妈道:我的好娘子,我须得伏侍了姐儿,再去管她。
秀英道:把大姐儿jiāo与老安人,那里的吴妈妈也是老积年哩。
李妈妈方不方声了,命朵儿往院子里一站:我送姐儿去,你站这里,不许走动,不要碍事,瞅着些不要磕碰了。朵儿喉咙里应了一声,见李妈妈望向她,忙把头点了数点。李妈妈又取了玉姐一套新衣,往吴妈妈那里送:大姐儿且缓一缓等一等,厨下水正烧,烧热了先与姐儿洗澡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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