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的女子,看起来也不过只稍稍比且歌年长那么六七岁罢了。
从穆絮看她的第一眼开始,静姝便察觉到了,她原是先皇后的贴身侍女,二十许载皆处深宫之中,这侍女需要守的规矩,她自是比任何人都懂的,故穆絮不开口,她也不好发问。
后又见穆絮频频打量她,眼中的不解愈发浓郁。
替主子解惑,也是做侍女的职责,即便静姝真正的主子唯有先皇后一人,但穆絮几日后可是要入了这皇家的,成为小主子的驸马,她自是不能怠慢。
静姝向前走了一步,福了福身,穆姑娘有何吩咐?
穆絮心里一紧,被发现了,她连忙摇着头。
静姝看了看穆絮,什么也没说,便退了回去。
且歌随意翻了翻手中的书,不想这穆絮还喜看这类杂书,讲的全是鬼神,也怪不得她胆大。
这时,女官道:回殿下,穆姑娘,尺寸现已量好。
且歌点了点头,吩咐道:静姝,送送她们。
是!
奴婢告退!
往日穆絮还在苏州时,也曾去铺子里看过小二给寡妇量尺寸,寡妇配合着小二说的动作,量的那是乐此不疲,大有就算是量一天都不觉得累的架势,今日她倒真正晓得了,这量尺寸也是个体力活,再加上她这几日都没怎么好生歇息,就更累了。
穆絮原本想去歇歇,但听且歌这话里的意思,她不打算同她们一道走,还要留下来不成?
穆絮心中虽是这么想,倒也不至于会傻傻地问出来。
驸马,算上今日,不过再有十三日便到你我大婚之时。
这事翠竹同桃花二人早已告知过她,且歌现下又说一遍,她想做什么?
也不怪穆絮心生警惕,着实是方才且歌故意害她跌倒,她跌怕了。
且歌笑意不明地看着穆絮,穆絮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心下更加笃定,这且歌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且歌轻笑,本宫同你虽都是女子,可你是驸马,本宫是长公主,这长公主成婚,历来也都是驸马迎亲。
这个穆絮自是知道的。
陛下既已说你是右丞相蔡祈峰之义女,那你便是,成亲前一日,你需搬入蔡府。且歌顿了一下,又道:本宫知你不善骑马,故迎亲之时,你只需在蔡府坐上花轿即可。
穆絮松了一口气,自幼她娘教她的可全是些女儿家需学会的东西,这马便是站在她面前,她连摸都不敢摸,更别说什么骑马了。
无需骑马便好,无需骑马便好...
且歌突然对上穆絮的双眸,她眯着眼睛笑了笑,大婚当日,本宫会在永华宫等着驸马!
穆絮只觉得全身紧绷,且歌虽是在笑,可这笑容里却透着股危险。
驸马需将本宫抱上花轿!
!!!
这话如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将穆絮击中,原先什么劳累通通都没了。
她半响才回过神来,这....这.....
她同且歌的身形虽相似,可这....这....这让她如何抱她?!
且歌浅笑安抚道:驸马无需担心,本宫所住的寝殿离宫门也不远,也就是.....
就是什么?
对上穆絮急切的眼神,且歌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也就是从驸马的住处到私塾,一个来回罢了。
一个来回!!!
穆絮急得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能在那里瞎比划,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且歌,还在空中不知画着什么。
且歌郑重点了点头,没错,你要抱本宫上花轿。
我....我...我....
看着穆絮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且歌再次安抚道:驸马莫慌。
又不是且歌抱她,叫她如何不慌?!
她自幼虽不用丫鬟伺候,可她也没干过什么重活呀,连柴都没劈过,顶多就是烧烧饭,还有就是将院子里收拾干净。
这让你抱本宫,本宫还担心你摔着本宫呢。
且歌这话倒提醒穆絮了,她就是将且歌抱起了,这要是一不小心摔着她怎么办?!
穆絮闻声期待地看着且歌,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不让她抱了?
见且歌不说话,穆絮连忙劝道:殿下说的是,殿下乃千金之躯,穆絮若是摔着殿下,穆絮的罪过就大了,殿下三思呀!
且歌点头,似是在认真思量,她转身踏出房门,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道:驸马如此心疼本宫,本宫心里甚是欣慰。
就在穆絮以为且歌要答应她的时,谁知且歌竟道:本宫决定先让你练练,为大婚之日做准备。
且歌打量着这院子,她的视线停在篱笆旁的石桌上,且歌指了指石桌,就这个吧。
穆絮呼吸一滞,只觉得世间万物都静止了,唯独只剩下她一人。
这方石桌在她住进来时便有了,好几次,她都想将这方石桌搬到她搭的瓜果架下,可她自己试了好几次,也没能将这方石桌挪动一丝一毫,后来她还找江怀盛一同搬,结果还同前几次一样。
穆絮只恨自己现下为何不晕死过去!
静姝刚将尚衣局的人送走,这一进来便听到了这话,看了看穆絮这呆愣的样子,她道:殿下,这方石桌怕是有两石大米重,太沉了,穆姑娘是搬不动的。
穆絮望着静姝,眼里透着感激。
静姝颔首,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但一晃眼便不见了。
且歌指了指石凳,那便抱这个石凳吧。
穆絮再次将目光投向静姝,试图想让她救救自己。
在穆絮期待的目光下,静姝看向石凳,思量一番后,她开口道:应是抱得起的。
......
这方才不是还帮着她吗?现下怎么这样了!
静姝说没错,那便是没错的,且歌道:那就这个了!
且歌这样子哪儿像是说假的,穆絮慌了,殿下....这....我....穆絮不过是一寻常女子,就算是旁的女子,也搬不动这石凳呀!
且歌笑道:谁说旁的女子搬不动,清浅,你将这石凳搬开!
穆絮扭头,她看向身后的清浅,这清浅的身型也没比她壮,怎会搬得动这石凳。
清浅瞥了穆絮一眼,路过她身旁时,冲她冷哼了一声。
穆絮现下想的尽是石凳的事,哪儿会注意到这些,可清浅的这举动却落入了静姝的眼里。
只见清浅两手将石凳抱了起来,随后松开一只手。
石凳被清浅拿在手中,似是想证明这石凳并不沉,还颠了颠。
穆絮深吸了一口气,始终不相信清浅一个弱女子竟能轻易将它举起,莫....莫非这石凳是被人换过了?
清浅自幼习武,又有内力,拿起这小小石凳,不过是抬手间的事。
清浅拿着石凳走至穆絮面前,她低着头,双手将石凳奉上,没人看到的是,她眼中带着些敌意。
纵使穆絮并不想搬这石凳,可清浅都将石凳拿过来了,她不接也不好。
清浅提醒道:穆姑娘,千万当心,别砸着脚。
就在穆絮的手要碰到石凳时,静姝开口道:清浅,将石凳放回去,殿下方才说让穆姑娘自己搬。
清浅知错。
穆絮走至石桌旁,低眼看着清浅方才放回的石凳,就是这个了,应是被换了。
穆絮蹲下身,双手抱着石凳,用力往上一提。
没提动!
再用力,还是没提动。
不应该吧,方才清浅为何那般轻松?
穆絮站起身,深吸了几口气,后抱着石凳,往上提,纹丝不动!!!
几次试下来,穆絮涨红了脸,她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这石凳连挪动的痕迹都没有。
且歌抿了抿嘴,驸马,你今日若是搬不动这石凳,本宫便要了江怀盛的命!
穆絮心里一惊,她抬眼看着且歌,心里是既委屈又气愤。
且歌笑道:本宫向来说到做到!
穆絮咬牙,卯足了劲儿搬弄这石凳,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还不行就多搬几次,总之她一定要搬动它,绝不能让江怀盛丢了性命,更不能让且歌得逞!
且歌看着穆絮突然发了狠似的同那石凳较劲,也不知她搬了多少次,终于挪动了那么一点,可她没有停,继续搬弄着。
且歌觉得穆絮有些似曾相识,哦对,她想起来了,穆絮同容萧的丫鬟一样,一样的蠢,竟为一男子做到这个份上。
容萧的丫鬟愿意为容萧死,可到头来却被容萧捅了一刀,若不是清浅及时点了她的穴道,那丫鬟怕是早就送命了。
穆絮愿意为江怀盛做这些,那江怀盛呢?他能为穆絮做什么?
在那流言传出之时,江怀盛为何不能弃了此番科考?
倘若流言成真,江怀盛又考取了状元,陛下赐婚,江怀盛当真敢抗旨不遵?
若是抗旨,丢了性命,没了功名,难不成还想同穆絮在黄泉路上做一对苦命鸳鸯?
若他当真是选择穆絮,又何苦执意考取功名?
且歌看那江怀盛倒不会这么傻,不过是个表面正经的伪君子罢了。
不必搬了,回府!
未等且歌踏出院子,穆絮叫住了她,殿下,那你还杀他吗?
且歌闻声止步,冷哼一声,不杀!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穆絮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且歌上了马车,始终想不通,世间为何有这么蠢的人,但她又想起了石凳上那碍眼的血迹,回府后派人送些药给穆絮。
清浅回道:是,殿下。
第16章 捉弄驸马
翠竹同桃花将穆絮扶起,虽对穆絮有些怜惜,但主子的事,她们不便也不能批判。
桃花眼尖,一眼便看见了石凳上的血迹,惊道:穆姑娘,你受伤了!
穆絮这才摊开手,指节上果然有几道划痕,隐隐还有血珠渗出,她就说方才怎么感觉硌得慌,可面对且歌的威胁,她救江怀盛心切,也顾不得其它了。
现下江怀盛既已得救,穆絮自是再高兴不过了,她笑道:不碍事,敷敷草药便好。
翠竹跑回屋里,从包袱里拿出金疮药,又打了盆清水。
翠竹拧干汗巾,小心翼翼地替穆絮擦着划痕上的细碎沙石,穆姑娘,这手要好好护着呀,届时留了疤怎么办?!
穆絮笑道:莫担心,左右不过是指节,即便留疤,旁人又怎会看到?
翠竹抬眼看了看穆絮,见她眼中一片清明,丝毫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翠竹一言不发,只是心里更加重视了。
这金疮药虽好,可稍有不慎便会留疤,若是有冰玉膏在就好了。桃花叹了口气,又道:也怪奴婢二人没本事,在府里十许载,竟没能得半点赏赐。
这二人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不过是受了点小伤,何须这般小题大做?
但穆絮瞧见,她们眼里的关心不掺半点假。
穆絮不过才二八,哪里懂什么男女之事,这对女女之事,那更是不知了,故她并不知翠竹那话里是何意,只当她们是过于担心,她心里是既感动,又觉得荣幸。
不等穆絮将宽慰的话说出口,桃花脑中灵光一现,奴婢记得前些日子,瑶光院里的一姐姐得了殿下的赏赐,赐了一盒冰玉膏于她,奴婢这就去府里向她讨些来。
这时,一丫鬟走了进来,她向穆絮行了个礼,奴婢特奉殿下之命,给穆姑娘送冰玉膏。
桃花大喜,太好了!有了这冰玉膏,便不会留疤了!
见桃花这般开心,穆絮也跟着笑了,且歌此举倒是出乎她意料,竟会派人给她送药来,似乎...且歌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坏....
桃花接过冰玉膏,将它涂抹在伤口处。
这出奇的是,冰玉膏接触伤口时,穆絮并未觉得刺痛,反而还很舒服,穆絮来了兴趣。
翠竹见状解释道:这冰玉膏乃太医院院使王太医的祖传秘方,涂上几日,既能让伤口愈合,不留下疤痕,据说还有养颜美容的功效。
穆絮恍然,竟是这般神奇!
见穆絮已将冰玉膏涂抹好,那丫鬟道:殿下让奴婢问问穆姑娘,穆姑娘为何这般放心?就不怕她在这冰玉膏里下药吗?
穆絮闻言脸色大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放入清水中清洗,因她动作太快,力道又太大,溅了她一身的水。
这她都不恼,只恼自己为何会对且歌卸下提防,竟还会觉得且歌没那么坏。
只当自己是被方才的那点好给蒙了心,且歌那般坏,又岂会这么好心给她送药?
定是又想折腾她了!
丫鬟又道:殿下让奴婢告知穆姑娘,这冰玉膏是好的,她没下药!
穆絮咬牙,她气得涨红了脸,又被骗了!!!
殿下还让奴婢告知穆姑娘,让穆姑娘早些歇息,明日巳时,殿下会来接穆姑娘一同去蔡府,拜见右丞相。丫鬟顿了一下,向穆絮行了个礼,奴婢告退!
穆姑娘,这天虽好,可也得换身衣裳,切莫着凉了。桃花道。
桃花同翠竹二人并未伺候过且歌,这且歌的脾性也只是从旁人的口中听来的,可她们也没听说过殿下喜欢这般折腾人呀,只怕眼前的这未来女驸马是独一份了。
穆絮心中怨气难消,实在想不通,这世间怎会有且歌这样的女子!
丫鬟回府后,便去向且歌复命,丫鬟本就机灵,又生得一张巧嘴,在半路上还将此事猜测了些许,殿下十有八九是想捉弄那未来女驸马,复命时,绘声绘色地给且歌讲了一遍,且歌听闻后,笑得那是更加开心了,似是已经想到了穆絮惊慌和恼怒的样子,而后,那丫鬟还因此得了赏赐。
入夜。
且歌歇下后,清浅这才从屋内退了出来。
清浅轻手轻脚将门关上,正要回屋,便见一丫鬟走了过来,丫鬟向清浅行了个礼,清浅姐姐,静姝姑姑让你过去一趟。
师父叫她?
清浅心中一阵雀跃,面上却无半点表情,好,我马上过去。
清浅的步伐变得尤为轻快,满心欢喜地往静姝所住的轻竹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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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好讨厌!(GL)——沾花公子(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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