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并没有那样的自觉,面对此情此景,他只感到一股来自灵魂的熟悉,熟悉到可以对眼前的血腥视若无睹。
即使毫无印象,却可以做出本能的反应。
他或许应该无数次目睹这样的场景,才拥有了这样不依靠肉\体记忆的本能。
小十一的嘶吼近在耳边,方夜被吼得有些发懵,终于反应过来。
可是山匪首领的长刀已经举到半空中,对准了他纤细的脖颈。
方夜瞳孔一缩,刚刚的木讷冷漠化为无形,唯留下只经历过现代社会的自己。
他已经躲避不及,浑身僵硬的看着那把刀落下。
意料之中的事没有发生,因为先倒下的,是眼前的劫匪。
他的身后,一位身披银色铠甲,高大俊朗如阿波罗神的青年将领坐在马背上,手中长\枪无情地穿透了贼匪胸膛。
鲜红滚热又泛着铁腥味的血液喷了方夜满身。
方夜睁着双眼看着马背上的男人,然后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吐了。
那青年瞥见这一幕,眼中先是闪过一瞬的惊异,而后化过浓浓的厌恶和嫌弃,最后才披上尊敬的假面,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方夜面前。
“裴熙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方夜咳得难受,擦净脸上的污痕,才抬起泛红的双眼对上青年的视线。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也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刚刚救他一命,现在也是尊敬姿态,可能从内心透出的厌恶几乎有如实质,怎么可能逃过方夜的视线。
看来他应当是没有在其他世界时的记忆,不然怎么会对他露出那种目光。
“平身吧,裴世子对朕有救命之恩,朕又不是昏君,怎么会罚你?”
“……多谢陛下。”裴熙看上去有些无语。
方夜慢吞吞地用手指抚上额角,衣袖掩面,遮住自己的尴尬。
他只记得自己的身份是个皇帝,却差点忘了,自己就是个昏君。
真是一点自觉真没有呢。
说出这句话,以裴熙现在对他的态度,怕是心里止不住把他鄙视多少回了。
虽说是应该,可是真让人不爽呢。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一切……
方夜敛眉,伸出染着血迹的手,淡笑着开口:“裴世子一个人来的?朕走不动了,还请裴世子扶朕上马。”
年轻的帝王拥有着一双祸乱人心的狐狸眼,容貌醴丽,只是眼神轻佻,似是戏弄。
伸出的手指看得出来白净又漂亮,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有操劳过的模样。
果真是昏君一个。
手上血迹凝固,看着有些脏。不知是刚才哪里得罪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帝王,才落得他这样为难。
裴熙心绪翻滚,却在帝王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臂,扶住他一把带上马匹。
身上虽脏,味道却意外得好闻呢。
马匹跑得飞快,颠簸得方夜胃中翻腾,脸色惨白。
他无不恶意的揣测,是不是裴熙这人在报复于他。
不过在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份是帝王,拥有着至高无上的特权。
他可以任性地要求任何事,其他人也只能服从。
方夜覆上裴熙握着缰绳的手,直接道:
“没看到朕都要颠出去了吗,把马放慢速度,溜着回去就行了。”
裴熙听到这话,在他身后无声嗤笑,这么才跑出去没有一里地,就嚷嚷着不行了。
本事没有几斤几两,身子倒是矜娇的不行,也不知道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是哪里来的力气。
身下这匹马还是万里挑一的好马,无论崎岖山路还是林间密道,都能如履平地,更何况是在这一马平川的官道上。
他也从未允许别人坐过他的坐骑,让这么一个浑身血污的人碰他的马,在这之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人竟然敢嫌弃。
就是个彻头彻尾养尊处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窝囊废。
自己竟然要给这样的君主做臣子,真是屈辱至极。
裴熙只觉得对此人的厌恶又上了一层,但帝王露出的侧脸浮白几近透明,眉头紧紧皱着,的确一副的确被颠得狠了的模样。
裴熙喉结一滚,明明不想如他所愿,可手中动作鬼使神差地听任此人的差遣,轻轻一拉缰绳,便放慢了速度。
方夜这才好受一点,坐直了身子,脊背若有若无贴着裴熙的胸膛。
身后男人呼吸有一瞬的凌乱,方夜微弯唇角,心中冷哼。
不管他有没有记忆,无论他此时此刻是何种心境,他都有办法让此人因他而动。
不是厌恶他吗,那就让他看看,这种厌恶,他能维持多久。
到时候,可不要怪他有心报复才好。
马匹慢下来,方夜终于有心情开始浏览来到这个世界还没仔细看过的剧本。
这是典型的封建王朝,天子手握皇权,百官来朝,普通百姓过着男耕女织的布衣生活。
这个朝代是施氏的江山,几朝皇帝下来已经有些式微,到了施洵这里,皇帝沉迷声色犬马,荒废政务,碌碌无为,边疆动荡不安,时有蛮夷骚扰。
而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是裴国公府的世子,按常理来说到一定的年龄后就可以继承其父亲裴升的侯位,尽享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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