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遥还偷偷想过呢,那反正原逍也没有要她一句山崩地裂海枯石烂的誓言,原逍自己都没告白过,只是拿行动代替了语言,那她也就随着心意,顺水推舟,一路往下走。
进可攻,退可守。
真要吵架了,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讲一句,你表白过吗?我可没答应做你女朋友。都能想象原逍气得头毛竖起来,却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了的样子。
似乎挺美。
甚至从平安夜到今天,也不过才十天而已。
已经见过原奶奶了,那是特殊原因。
谁想见父母了?谁又乐意放低姿态讨好你妈妈了?
林夏遥抿了抿唇,心中也很是不爽,但也不至于当面甩车门,还是轻轻关上副驾驶的门,拉开后座坐上去了。
鼓了鼓腮,把气暂时先咽了下去,然后狠狠地把这笔账统统记到了原逍身上去。
肖雪原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林夏遥,这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没成年,脸上一点小情绪,遮都遮不住,一副不平又委屈的模样。
她对林夏遥早有耳闻,匆匆一瞥,没有什么太多好印象。
但凡是数学系的女生,在肖雪原这里都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天生就是负分。
何况林夏遥还踩在原逍的身上,一步踏上去摘走了实验高中的年级第一。
原逍本人或许不在意,然而当妈的很在意。尤其是在几十年前的肖雪原手里,这个第一就从未旁落过。
从少年班半途退学的林夏遥,就像是一个突兀的墨团,横空出世,滴在了强迫症患者的完美画作上,没法让人不膈应。
但肖雪原至少是个成熟的成年人,尚且不至于为此如何大动干戈。
至于原逍,孩子总以为自己有秘密,甚至是保守的很好的小秘密,然而在父母眼里,其实和一览无余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是那套书出现在家里的第二天,几乎从来不和原逍交流心事的肖雪原,就发现了。
原逍的整个书柜都大变样了。挪开法语教材和SAT真题,后面就藏着那一套《古今数学思想》。肖雪原没想对那套书怎么样,知道原逍只是在表面敷衍自己,其实心里还是喜欢数学喜欢得要命。
但是愿意做表面功夫,也算是儿子对母亲的一点体贴。
然而翻开来一看,扉页上那秀气的笔迹,幼稚的表情,对原逍未来能命名数学教科书定理单位的祝福,以及那句林夏遥赠于元宵佳节,就很是扎眼了。
果然,临到高三要出国了,原逍就按捺不住了,前前后后不知道和她吵过几次架,说要留在国内学数学。
最后一贯小心翼翼避开妈妈伤心事的儿子,甚至口不择言地拿他不是他爸这种话,来戳她。
肖雪原自嘲到冷笑,他不是他爸,这情路倒是殊途同归,都是一头栽到了数学系的小姑娘身上。然而装睡的儿子玩不赢当妈的眼泪,果然他还是妥协了,心里还是母亲比姑娘重要。
肖雪原还是欣慰的。
后来的吴哥窟之行,孩子们假模假样地伪装成一个多人的毕业旅行团,肖雪原也就装聋作哑了。
如今让原逍圣诞节回国,那是被逼无奈。那总还是原逍的奶奶,是原百川的亲妈。老人家点名了要原逍回来陪她再转入临终关怀医院,总不好不满足。
就像程冬当初听说临终二字,立刻一时退让的选择一样,人们对临终总是有点忌讳与顾虑。
可临终,其实是个非常宽泛的概念。短至下一秒,长至一两年,都是可能的。也不可能逼问医生,非得给出一个确切的死亡时间来。
主治医生说,原逍奶奶的状况其实是没有恶化到那个地步的,如今虽然送去了临终关怀医院,也加大了止痛药的用量,但是预估至少半年应该是能撑得住的,当然,上下都不设限,不好说。
然而原逍的圣诞假是有明确起止日期的。一月六号,他就该开学了。
但是原逍不肯回美国了。
从圣诞假伊始,他们母子俩就不知道吵过几次了,肖雪原一再忍让,沉默至此,要爆发了。
原逍这次也不肯松口。哪怕这次真的长到能耽误他一两年学业,那不是正好说明他还能多陪奶奶更久吗?等到奶奶真的闭眼了,再让他从美国飞回来?绝不可能。
肖雪原却没像以前几次那样忍着他,而是直接地回问他,如果不是林夏遥也在B市呢?
林夏遥还没来得及和原逍说,她第二年打算去英国的交流项目。
就像原逍也没和林夏遥说过这些家里的事。
满打满算,他们两个不过也就是十天之内密集见了十几面,还是临近期末,除了原逍跑来学校里陪林夏遥吃个饭上个课,就是两个人跑去医院里陪奶奶说点高兴的话,哪里又要去谈未来,谈家庭,谈父母,谈往事了?
原逍被他妈妈缴了车,缴了卡。既然说是要陪奶奶,那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医院里吧,一分钱也不用花的,跟着吃,陪着睡,少来什么毕业旅行,少刷什么圣诞大餐,少跑什么顶尖学府。
原逍也硬气地不肯服软,不上藤校的商科就不上,凭他的智商,回国来重新考高考都行,不也就是晚一年,他在国内读数学也一样。
然而和儿子吵了架的肖雪原是做的绝一点,却也没有真想把原逍扣在医院里一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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