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群自讨苦吃的人。”阮誉道。
曲谙忽然想起一件想不明白的事,“阮誉,你俩关系有那么好,为何风里对空先生敌意满满,你却很忠诚?”
阮誉答道:“庄主替我报了灭门之仇,还给了我容身之地,我对庄主自然报以忠诚,而风里……”他轻叹了口气,“他钻了牛角尖,认为是庄主将我拉入杀戮之中。其实,我只想离他更近些。”
“原来如此。”曲谙点头。
提到风里,阮誉眉宇染上了忧虑,“他说月底就回来,可明日便是九月初,他却还是不见踪影,我怕他出事。”
曲谙安慰:“风里武功高强,肯定能平安归来。”
“可他从不食言。”阮誉低声道,“曲谙,我想去找他。”
曲谙惊讶,“你不怕生人了?”
“不怕。”阮誉绷着脸道。
从那不自然的神情,曲谙就知道这话没多少底气。
“大不了我走没人的路。”阮誉道,“可我要是走了,你被人欺负了,我就不能帮你出头了。”
听阮誉这么说,曲谙先是心头一暖,继而又涌起一种良心不安的愧疚。
阮誉对他很好,正因如此,他才不想再隐瞒真相,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本不属于他的好意。
“阮誉,有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曲谙低下头,“你曾说,你在我身上找到了类似娘亲的感觉,或许这不是你的错觉。阮夫人体内有过一名为命囚的蛊,可以挡去性命之灾,其实我现在也有这东西,所以你才会……”
阮誉愕然瞪大了双眼,他猛然抓住曲谙的肩膀,罕见慌急道:“这东西不能要!快取出来!”
第129章
“先别急,我先把事情从头到尾说给你说一遍。”曲谙道,他便将他所知的,命囚是如何来到曲泛之的手中,接着又阴差阳错进入到曲岸的身体里,再到现在,也过去了近两年了。
“两年……”阮誉竟有些惊喜,“还不晚,若现在取出,兴许你不会有大碍!”
曲谙露出茫然的神色,“何出此言?”
阮誉以为他还不懂命囚的弊端,于是详细道出命囚与他娘亲的渊源。
原来阮誉的娘亲也是天生不足,自小身体虚弱,但她出生优渥,又嫁入富庶的清波山庄,珍贵补药就像寻常米面似的,天天不少,若是这么滋养着,倒也能平安活着。只是阮夫人唯一的心结,就是没能给阮庄主生个孩子,尽管阮庄主并不作要求,她还是想要个孩子,可她的身体,极难保住胎儿,滑一次胎就可能赔上性命,就算运气好,也不可能撑过生育之痛。但就在这时,阮庄主得到了一药蛊,养于上等药玉之中,进入人体可挡灾锁命,无论何种内伤外伤,在命囚之下皆可痊愈。
阮庄主是商人,他深知在诱人的好处之下,定藏着险恶的杀机,他不敢贸然让夫人使用。可这对阮夫人是巨大的诱惑,她只知有了命囚,她就能生下一个孩子,那孩子会冰雪聪明,精致可爱,哪怕有天她撒手人寰,也能给阮庄主留下寄托。
于是,阮夫人悄悄用了命囚。
效果好得出奇,命囚虽没有除去她的病根,但她不小心受的伤,不出片刻就复原了,就算不吃药,旧疾也不会复发。
阮庄主找不到取出命囚的方法,又见夫人气色转好,心情甚佳,就只好随她去了。
命囚入体的第二年,阮夫人有了身孕。怀胎十月,有两次她差点滑胎,但最终都平安度过。生产那日,阮夫人痛晕过去,醒来后身边躺着儿子,丈夫满脸憔悴的守在她身边,见她醒来,激动异常。阮夫人才知道,她晕过去时,气息也一同没了,与死人无异。
阮誉讲到此处,曲谙几乎要倒抽一口气,死而复生,与他所经历过的一样。
因为命囚护体,阮夫人又活过来,且与寻常无异。这一遭经历,令阮夫人彻底安心了,她终于可以像一个普通的妻子、母亲一样,与丈夫携手白头,陪伴孩子长大成才。
一切都顺风顺水,阮夫人有个疼爱自己的丈夫,有个乖巧漂亮的儿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惬意,没人不艳羡她。
可就在阮誉四岁的某一天,阮夫人忽然痛苦难耐,几年不见发作的旧疾突然发作,就如同蛰伏后再数倍反弹一般,最疼的还是她的肚子和下身,宛如在经历一场分娩。
阮夫人在这样极度疼痛中凄厉死去了。
阮誉说到最后,声音又低又颤,“那时我还小,不懂生离死别,过了几年,我爹才把我娘的死因告诉我,那是我头一次见他落泪,他说把命囚带回山庄,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曲谙手脚冰凉,脸色苍白如纸。
“曲谙?”阮誉见他的神色,不免担忧,“你怕了,是不是?”
曲谙闭上眼,把沸腾一般的恐慌压下去,缓声道:“是有些怕的。原来命囚是这般凶狠的玩意儿。”
“所以你必须要把它取出来!”阮誉道,“如今为时不晚,我记得你是患有心疾,山庄里藏有不少珍贵药材,我知道在哪,都拿给你用。”
阮誉还以为命囚只护过曲谙的心脉,还不算大问题。
曲谙不敢告诉他,自己不知受过多少次重伤,又死了多少次,若走到阮夫人哪天……曲谙想象不出自己会迎来怎样的悲剧。
一个人提前知道了自己的结局,那他该怎么走完剩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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