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温杯,除味凝想,泡茶之首礼。”阮誉道。
曲谙专注看着,点了点头。
接着阮誉又将茶叶一点点倒进温好的杯里,又道:“不可以手触茶,不雅且脏污,应备着茶则。”
曲谙一脸“学到了”的表情又点头。
阮誉将热水再倒进杯子,稍没过茶叶,静止。茶叶在水中舒展,茶香徐徐。
“此为醒茶,须用煮沸凉置半柱香的水,醒过的茶香气更浓,茶中杂质一并沥出,泡出的茶才更清透。”
最后再泡茶,曲谙家里没有雅致的茶具,但就算是粗糙的木瓢和笨重的茶壶,在阮誉的手上,也有别致的风雅。水流从高落下,与壶中茶叶碰撞融合,溢出的水汽满满茶香,沁人心脾。
阮誉倒出了一杯给曲谙,曲谙接过一看,茶水果然清透无杂。
他小声哇了一下,再看阮誉,阮誉眼帘微压,示意他喝。
曲谙便喝下去,眼睛睁大,“好喝。”
阮誉的眼中轻轻亮了一下,隐约有些愉悦,他也品了一杯,却不太满意,低声道:“茶叶粗糙,水温不足,下下品。”
风里也施施然过来,“好喝?我也尝尝。”
他喝的是之前曲谙泡的,曲谙忙说这杯不好,给他倒阮誉泡的,他又喝,咋咋嘴,熙熙然道:“有差别吗?”
阮誉:“……”
“当然有,差别很大!”曲谙道,“阮先生,我记下了,以后就按照你的步骤来泡。”
阮誉点了点头,正欲和他说茶叶品级,又后知后觉他们似乎拉近了关系,探出的触角谨慎地缩回了些,正襟危坐地喝茶。
空云落看曲谙一脸崇拜地冲着阮誉,心里的小火苗有燎原之势,不是畏惧杀手吗?那为何对眼前二人如此殷切?莫非曲谙真正厌恶的人,只有他空云落?
他兀自陷入了诡异的漩涡,曲谙对别人的好,助长着他恶的复苏。
“洛洛。”一缕茶香混进了他的呼吸,曲谙来到空云落面前,摸摸他的脑袋,“肚子饿了吗?”
空云落脑袋一歪,躲过了曲谙的手。
“他叫洛洛?”风里道,“连名字也很像。”
“像?”曲谙不解。
“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风里潇洒英俊的微笑,“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空云落神色冰凉,淡淡瞥了风里一眼。
“这和洛洛有什么关系吗?”曲谙挡在空云落面前,直视着风里,像护崽的母鸡。
风里直乐,摆手说没关系。
曲谙觉得他莫名其妙,又转身捏捏空云落的脸,“他没说你,不要放在心上,嗯?”
空云落看着曲谙,眼里似乎稍稍融化,他点头,脸颊很温驯地蹭了蹭曲谙的指尖。
这雨来得猛,去得也快,这壶茶喝完,雨就停了,风阮二人也告辞离去。
曲谙把他们送到了院子门口,又一次向阮誉道谢,
“等我把岩青草种下来,这儿就漂亮了。”曲谙笑着说,“下次有机会再来,我再向你学习怎么泡茶。”
阮誉眼中划过讶然,曲谙这是邀请他的意思?
风里抱着前胸,观察阮誉的反应。
阮誉略一点头,补充道:“茶叶与茶具要换新。”
曲谙点头说好。
阮誉有些笨拙地笑了笑,便走往前,风里还往遥望窗户,他催道:“风里,走了。”
风里嗯了声,收回目光,却见曲谙突然用惊愕不已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风里道。
曲谙后退一步,心头打乱。
刚才一直忘问他的名字,他竟然是风里!
面对这个书里的第一个反派,曲谙率先升起的感受,不是愤怒或恐慌,而是……激动。
这是曲谙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真正意义上见到了自己塑造的人物,风里是这样的真实、生动,他身上的每一寸,都证实着他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单薄的文字。
曲谙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描述他的——“俊容天生带笑,眸中寒光凛冽,虽着一袭白衣,却仿若被邪肆黑气所缠绕,令人不寒而栗。”
眼前的是风里,又不太像风里。
风里在曲谙面前打了个响指,“盯着我这般入神,怎么?看上我了?”
曲谙连眨几下眼,摆手道:“不是不是,突然觉得你很眼熟……”
阮誉不耐烦地拖着风里的后领,“还不走,叨扰到何时。”又对曲谙说一句,“回去罢。”
曲谙挥了挥手,站在门口目送他们。
风里哎哎叫了几声,也不挣扎,倒退着走,嘟囔道:“你对他倒是温柔许多。”
“他懂得品茶。”阮誉道。
“只是如此?我还记得起初你和御门的人磨合了一个月才能顺畅交流,可对这个曲谙却很是特殊。”
“不知道。”阮誉嘀咕,“他有种亲和的感觉,让我不自觉放下戒心。”
具体来说,像母亲一样,可他生下来就没有母亲,曲谙也不是女子。
“哦。”风里语气平平,目光如头顶昏沉的天,“我和他,你更心悦谁?”
“?”阮誉古怪看他一眼,“这是什么问题?好好走路。”
“你答,答对了我就好好走。”
“怎样才算答对?”
“选我。”
“……”
于此同时,萧责得到了一个东西,从铁巷张家的院子里搜出来的,一枚与这间宅子格格不入的金蟾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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