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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废物大美人在一起了——今州(10)

    系统警铃大作而且一脑门问号,说时迟那时快,这时反派崽崽动了他张嘴打了个嗝,从喉咙里喷出了一束小火花。
    徐八遂打完嗝舒服多了,勉强着睁开眼睛,便看见南柯阁屋顶的寒冰恰时融化掉落一滴水,坠在他脸上凝成一朵冰花。
    凉滋滋的,舒服。
    徐八遂舔了下唇瓣想爬起来,忽然感觉到手一紧,随即看见床边半跪着个黑人,还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徐八遂吓了一跳:你谁?哪来的黑鬼?
    那黑鬼脑门有疑似青筋的东西一跳一跳,忿忿地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委屈又气愤。只见五官还是熟悉的五官,但面如锅底,长长的睫毛疑似已秃。
    哎呀妈呀真,小黑花了。
    浑然不知发生过什么的徐八遂没绷住,噗了一声。
    周烬误以为魔头又要吐血,肝胆正在裂的边缘,谁知
    魔尊只是笑出了一阵鸡叫。
    第16章
    徐八遂门牙要笑豁了:你的脸怎么黑得跟后脑勺一样
    周烬干瞪了他半晌,良久忽然松了口气,脑袋一歪,扑通倒在魔尊大腿上起不来了。
    徐八遂大呼小叫,观察了一会,发现这废物点心昏睡过去了。
    也是,被赶出结界庇护,在荒服上流浪了一整夜,没死已是万幸了。
    徐八遂从芥子空间里找出那仙界捡来的热乎乎被子,跟裹小脚似的把周烬裹起来,给他拍了几个暖诀,随即把这个蚕蛹端端正正地搬到地上。
    徐八遂凝神看了他一会,感慨万分:真脏啊。
    蚕蛹委屈地拱成一个球。
    不过没死就好。徐八遂庆幸着,摊开手看十指的寒铁指环,齐整如故。
    十年前魔界浩劫降临,爹娘呜呼殉职,徐八遂生了场大病,醒来后灵核从此暴虐异常。指环是小叔搜罗来给他的,取自陨铁所铸,修为每上一层就多戴一个,耳钉是最后一道枷锁。一整套下来不为别的,戴上便是为了封好心口那颗强悍得离谱的灵核,摘下指环则灵力爆涨。
    这枷锁从十年前便开始戴上,小时候控制得不适当,动辄就把自己点燃了。自己烧自己的滋味很奇特,体表不会受伤,苦楚全在心口灵核和灵脉里。魔界浊气逆行,徐八遂修炼过程中虽然进益神速但经常出毛病,磨了六年才习惯了它的强悍和暴虐。后头四年便逐渐减少了这种起火的意外,但一次比一次危险。
    正思考着人生,南柯阁的门吱呀打开,泽厚迈进来,逆光之下满肩阴影。
    徐八遂弹指给那蚕蛹设了个沉睡魔咒,确保那厮沉睡入梦。
    他先问外头:今天陨石雨严重不?
    尚可,结界很牢固,以防万一,低等魔修也全去避难了。
    徐八遂点了点头,按住蠢蠢欲动的中指:瞎子,是你帮我稳下来的?
    一半一半吧。泽厚来到寒玉床前,南柯阁没张正常椅子,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蚕蛹上,拍了拍那倒霉的人形椅说:关键在于他。这人很特殊,非常特殊,只要他触碰你,你身上的烈火就自行熄灭。这回暴走亏了他,我们很快就将你安抚下来了。
    周白渊还有这等功能?徐八遂惊愕,随即故作严肃地拍拍床板,一本正经地插科打诨:喂你快起来,别把他压死了。
    泽厚稳如老狗,安静地凝望了他许久。徐八遂从来没有被他用这种眼神注视过,拍着手背嫌弃起来:你有话直说,别这么诡异地看着人,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泽厚沉默了许久:小珂,你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徐八遂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想了想坦诚了:果然,被你发现了。
    泽厚竖起耳朵。
    没错,那天厨房里的碗不是我打破的,而是你屁股底下那个
    泽厚差点平地摔,气急败坏的声音都高了一度:谁管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
    徐八遂讶然:那你在追问什么?
    泽厚气得不行,抬起缠满绷带的右手用力地拍向心口的位置,发出钝痛的沉闷声:你隐瞒着,你没有心的事。
    徐八遂耳边的声音远了,怔了一瞬回过神来,自若地笑了起来:你当了我九年的哥,今天才知道我没心没肺吗?不会吧不会吧。
    泽厚捕捉到了他一瞬即逝的失神,当即心凉了半载:原来是真的
    徐八遂干笑着思忖,又听见他不稳的声音:我初见你时,你还是个哭得冒鼻涕泡的三寸丁,我第一眼注意到你眉心没有心魔印,还以为天才的入道自然与其他人不同
    泽厚那只右手发起抖来,无知无觉地抓了把头发,一夕之间沧桑成了个老父亲: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有心的事?
    徐八遂脑子嗡了一阵,思绪缓慢平复:是不是微城瞎几把算的?让他过来,我一块解释。
    泽厚当即画阵叫人,微城很快到了南柯阁门口,泽厚便起身去开门。这冰窟寝宫的结界设得严密,整个魔界够修为开门进来的目前只五人,余者得用高级法宝。
    趁着人走,徐八遂下地把那倒霉的蚕蛹拖了出来,掏出芥子空间把脏兮兮的小黑花塞进去了。
    门一开,微城抱着那只橘猫踏进来,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哥。
    好弟弟。徐八遂刺了他一声,盘腿坐好伸手招那橘猫:橘猪,来我这,别冻着。
    那两人神行到寒玉床前,和徐八遂一起坐地上。橘猫跳进他怀里一屁股墩好了,抓他的恶鬼袍,拿圆滚滚的脑袋蹭他肚子。
    徐八遂摸着乖巧的橘猪,开口先责备弟弟:微城,不是我说重话,你什么修为自己最清楚,眼睛也只一双,瞎了就没有了。我确实有事瞒着大家,但也不是存心故意的,只是觉得没必要告知,如果你想知道什么秘密直接来问即可,耗费眼睛值得吗?啊?
    微城低头:对不起。
    徐八遂看他一副我错了下次还敢的样子就来气:还有,周白渊被推出结界是不是你干的?你折腾个倒霉蛋干什么?有我就够了
    微城垂首,泽厚打断他:先说你自己的。
    徐八遂顿了会,习惯性地敲起指间的指环,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好。
    对,我天生无心。
    其余两人脸上瞬间现出灰败来。
    你们脸色何必这么难看。徐八遂抠了抠脚,对,无心听着是很奇怪,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我谁也没想告知。这事只我爹娘、小叔知道,他们也没有敲锣打鼓地宣告大家快来看啊我这崽没有心也活蹦乱跳而且叼得不行哦。而且,我再不靠谱
    他扯了扯恶鬼袍:现在也穿着这件不得了的袍子。要是让人知道这一届魔尊是个无心的,麻烦也忒多了。
    泽厚喃喃:所以你从小身体不好,动不动就容易走火入魔。
    只是走火,入不入魔就不知道了,毕竟无心。徐八遂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自记事起,爹娘就帮我以灵核代心,一颗灵核同时维持生命机能和运转灵力,自然身体就不好。我也不知道这样算怎么个说法,虽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但我也稳稳当当地活到今日。
    稳当二字能糊弄外人,泽厚和微城却只觉更加难受。两个都是人精,一瞬间想通了诸多异样和蹊跷的事。
    无心的小魔尊大名一字珂,上代魔尊徐惑取的;小名八遂,上代魔尊夫人所拟。一个应了生之艰辛,一个应了生之期盼,如今一想有什么不明白的?
    再说魔界各处儿戏的取名,那都是十年前小徐珂继位成魔尊时,为应改朝换代瞎取的,哪里知道定完名字就不能再改了。知道规矩后,小魔尊叫苦不迭,各处都儿戏地定了个不死的后缀,就很土,很智障。唯一庆幸的就是没把大殿取为八卦不死殿,好歹没糟践完逼格。为了警戒自己,他还把新来的四个护法搞了个傻不拉几的序号代称当然这也很土,很智障。
    说到底,那些到处加个不死的地名,终究是小家伙害怕看不到明天太阳的心理对了,他没心。
    泽厚更加难受,他真心实意想当小魔尊的大哥,也并非一开始就想当个不靠谱的哥哥。他只是在一旁观摩着,认定小魔尊是历代难得一遇的天才,但意志跟不上能力,于是想把小家伙爱依靠他人的坏习惯磨掉,让他独当一面,让他以一己之力服众然而如今细数,他也不敢细想小徐珂成长期间的孤立无援。
    微城则陷入了更深的颓败。如哥哥所说,他确实太弱,付不够代价去算清他的命数,只能摸索着推算一个大致的□□。岂料这一个命运的线头就让他措手不及,丢盔弃甲,全然不知如何规避,遑论改命。
    徐八遂看着一兄一弟仿佛沧桑成个老头样,顿觉恨铁不成钢,抠过脚的手啪啪拍了两人的脑瓜子:你们都在瞎琢磨些什么?我是死了吗还是半截入土了,要不要这么晦气。
    他张口就拿了个现成的楷模灌鸡汤:打个例子举个比方,人周白渊够倒霉了吧?爹娘蹬腿没人管,小小年纪中了冰咒还被挖了灵核,师父师兄再牛逼也没人能罩,还不是一麻袋就被老瞎子扛了来给我踹肩窝,昨晚还被你个小兔崽子推进荒服
    越说越觉得那家伙是真他妈倒霉。
    他现在不也还是好好的吗?徐八遂干咳两声,想起小黑花秃了的睫毛,乐了。
    我堂堂一个魔界头头,亲朋好友熙熙攘攘,我还能混得比他差?
    周烬感觉睡了很长的一觉。
    这回他做的梦很清晰,细节具体,确切到让他想逃避。
    灵核被挖后,他转战沧澜派的藏书阁,翻阅了无数有的没的,正派技法,旁门左道,甚至还有许多八卦。
    关于掌门夫人并非病逝而是冻死的传闻最早引起了他的警惕。周烬缺失过一段记忆,伴随着模糊的高空悬挂和冰寒彻骨的惧痛,这根刺连同每月发作的冰锥之苦熬了他十年。
    周烬找了数之不尽的材料,连同模糊不清的记忆做了一个猜想。
    他猜着,身上这个冰咒的最初寄宿者是他堂哥周冥。
    周烬想,这个阴暗的念头,就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
    反正自我沦为废人,我也不知该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新的天之骄子,门派栋梁,复兴之光。
    就当是我对自己无能的迁怒,怨憎。
    但这回梦境清清楚楚地回放了他被抹去的记忆。
    周烬看见幼小的自己被无数蛛丝缠绕在空中,作为血脉相近者引渡走堂哥的冰咒。
    一共八十一次引渡。一次比一次危险,故而被悬吊得更高,蛛丝越来越密集,直到最后一次仪式,令其所有奔流不息的冰流注入他身躯。
    周烬疼得无处诉说,梦境又回放了他七岁时的噩梦。
    他还记得那夜是十四,沧澜派深夜敲满所有警钟,被抹记忆的他和周冥还是兄友弟恭,趴在同一扇窗户前偷看门派的乱象。
    而后深夜,掌门亲自过来,将他们两个孩童带到了空无一人的卫道台上。不远处,一个漆黑的影子恍如死神,对着他们说:我需要一颗灵核。你们谁愿意让我挖走?
    小周烬疑心耳朵出了问题,堂哥已经本能地退后了:挖、挖走?
    是。死神无喜无悲,指着他们对掌门说:二择一。
    那时周烬什么都不懂,直到掌门将他轻轻往前一推。
    眉心刻心魔印的死神手持神剑,一寸寸自光明中而来,没入他心口,剜走了光芒万丈的灵核。
    他不觉得疼,只是在灵核离体的刹那,此身成了任冰咒主宰的烂泥。
    失去灵核的第二天,十五满月,曾经受尽瞩目期待的光明成了一把冰咒啃噬下的灰烬。
    为何不复仇。
    过往碎裂成千万片置人于死地的镜片,罪渊下封印一千年的魔头冷冷地嘲讽他。
    为何不入魔。
    周烬在梦中喘息,鲜血淋漓地呜咽。
    来啊周白渊。和我签订契约,我给你讨回公道的力量,我帮你赢得身前生后名,我替你剔除海镜冰锥,我给你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自由。
    我赐予你践踏众生的资格,只要你
    魔头的传销还没说完,忽然就吱的一声卡掉了。
    周烬猛烈地感到耳朵很疼,随后就是一个差点把耳膜震碎的,既讨厌又动听的声音。
    废物睡什么睡,起来嗨。
    周烬抓住这一根蜘蛛丝从梦境的深渊里攀爬出来,睁开双眼,看见了毫无形象的掏耳朵的魔尊。
    他眉心白皙没有心魔印,心口的灵核绽放着强大而柔和的光芒。
    魔尊又抬腿踩他:睡得跟头猪一样。
    周烬放松了身体任他踩,这样两人都舒服。
    魔尊飞扬跋扈:实话告诉你,其实把你推出结界的人是本座吩咐的,我自个想耍你两把来着,只是翻车了。来吧,快生气,你想骂什么鸟?
    周烬凝望着他,一时之间什么气都发不起来。不知他话语里的真假,然喷在心头的热血真实地凝固于衣襟。
    最根本的是他偏心。
    今夕与去岁,南柯与沧澜。
    哑巴吗你?怎么又不说话?
    周烬捉住肩上乱晃的脚腕,说:魔尊,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哟吼?
    你眉间没有魔印,我很高兴。
    这样我就可以把你和挖我灵核的魔修分开。
    这样我就可以更纯粹地羡慕你的强大。
    更纯粹地渴望你。
    徐八遂看着周烬那脏兮兮的笑,忽然萌生出一种奇异的触动。
    他收回脚,蹲到周烬面前,把他的秘密告诉了这世上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人:周白渊,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一个秘密。
    我没有心。
    而周烬没有任何意外,没有任何敷衍,认真地对他说:那么,我替魔尊保守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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