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回忆起那一天,总觉得手背有种被滚水灼伤的痛感。
分神片刻,向芋才继续说:“这几个干活都挺不错,工作态度也行,茶余饭后八卦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实在看着不顺眼,罚点钱算了。”
每个公司都有一些小八卦,这种东西只要当事人不介意,其实不伤大雅。
也不怪他们,他们接触到的环境,天花板就是公司老板就是周烈,想给向芋安点什么八卦,也只能从周烈下手。
周烈想想,笑着说:“我是怕你男朋友介意。”
向芋拿了迷你望远镜看向对面的办公楼,7层的办公桌上插着一枝天堂鸟。
她看了一会儿,轻声说:“他要是有机会介意,倒好了。”
声音太小,周烈没听清,又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他不在国内,听不到这些流言蜚语,你不用担心。”
向芋收好望远镜,忽然说:“周烈,求你件事吧,能不能在你办公室给我加张桌子。”
周烈应下,又说:“唉,你这个时候加桌子,不是给八卦加料么?”
她浑然不在意:“现在工作压力这么大,让员工八卦八卦也好,当做减压了,就算是我这个闲人为公司做出的一份贡献吧。”
那时候是2015年的冬天,这一年又要走完了。
向芋从来不敢多想靳浮白的事情,他走之后,哪怕把房子和车都留给了她,她也一次都没去过。
连带着李侈的场子,她也没去过了。
有时候她会觉得,他们并不是分开。
他只是像以前每次去国外一样,还会突然回来,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那些暧昧的调侃,像个色鬼。
她尽量躲开所有关于靳浮白的回忆,直到向父向母突然回国。
今年向父向母的项目很是冷清,终于有空好好在国内多呆些天,却并不舒心。
爸妈回国之后,向芋搬回家里陪他们住了一阵子。
那阵子她十分难过,因为爸妈总是在提起工作上的事情,也总是提起那个百强企业。
提起来,总是不免唏嘘抱怨。
他们说,明明2013年初时投出去的标都能中标的,怎么现在公司越做越好,反而这两年都不能中标了呢?
向父捏了一盅小酒,有些感叹:“而且去年明明有苗头中标的,后来又被退回来,怎么送礼怎么打通关系都没用。”
向母看上去也很惆怅,她说:“是我们哪里没做到位呢?肯定是上面哪个领导对我们不满意了,故意为难我们的。”
向芋坐在餐桌,安静喝着陈姨煲的参鸡汤,默不作声。
他们不知道,那份标书是靳浮白费了多少力气才想办法退掉的。
他说过,总不能让我岳父岳母赔钱,你说是不是?
那副腔调,好像仍萦绕耳畔。
向芋艰难地咽下一勺鸡汤,状似随口:“爸爸,你们为了投标,送了很多礼出去么?”
“你哪懂得啊,做生意也不是简单的,逢年过节的礼物都是一车一车往外送,请客吃饭的钱都能拿来给你买十几只手袋了。”
向母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芋芋,你手上的戒指,是谁送的?是不是有了相处得不错的男孩子了?”
向芋垂头看着鸡汤,上面映出家里的一点灯光,也映出她那张表情落寞的脸。
可是在抬眸时,她仍然挂好了笑容,摇摇头,只说:“还没到告诉你们的地步,先不要问啦,年轻人是需要隐私的呢。”
那天晚上,她终于梦到靳浮白。
只有一个背影。
他背对着她,在洗漱台前刷牙,只穿了一件睡袍。
宽肩窄腰,背影也好迷人。
向芋在梦里絮絮叨叨:
靳浮白你好惨呀,我爸妈每年送礼要送出去好几车,都不知道是你当年收了标书。
要我说呀,那些礼物都该送给你。
如果是我爸妈送你的东西,你可不能再堆在你那个大仓库里,丢着放着,不当好东西。
靳浮白,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这一定是梦,因为现实中的他不会这样冷漠。
换做现实,他大概会吐掉牙膏,不正经地调侃她,岳父岳母送我的,我怎么也得供起来当传家宝,你说是不是?
醒来后,向芋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
她想,原来念念不忘是这样的感觉。
如果说这些所有流动在生活里不经意浮起的、关于靳浮白的琐碎,是向芋自觉无法招架,硬着头皮却也能勉强撑住的。
那唐予池的离开,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年的新年还没有到来,只差几天,唐予池突然给向芋打了视频语音,他说,向芋,我要出国了。
他的头像还是那个白色瓷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总是调皮捣蛋长不大的唐予池,也会用这样沉重的语气说话了。
他说大学同学在国外创业,他也想过去一起。
这是对干爸干妈也说过的理由。
但是私下里,他们聊过很久。
所以向芋知道,他出国不止是这个原因。
是因为安穗,她在这一年里频繁找到唐予池。
最后一次见面,安穗哭得很凶,用哭哑的嗓子问唐予池:“我能不能回来?我能不能回到你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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