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玩意儿!你才不是个东西!袁洪厚一脚踹在掌事的心口,打断了那名掌事的话。他就一分钱没出,怎么着?仙琴居那花魁这么一闹,另外几家也有样学样跟着烧了衣服,婊|子也学会立牌坊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背后没有高人支招说什么他都不信。
他这头买下鲛人绡,那头花魁就烧了衣服,倒是小看那姓云的丫头了。这三万五千两银子就当他喂了狗,还想逼他出钱济民,做她娘的梦去吧!
东家,咱要不多少出上一点,不然这城里头百姓们说得实在难听,好多东西也不来咱们这儿买了另一名掌事劝道,他们今日来找袁洪厚就是为了说这事儿,最近城里做善事盛行成风,他们这么大一家商行一点表示没有,不仅影响青楼行当的生意,所有生意都受影响,只分多少而已。
事情是从青楼行当那边引起来的,负责这一块儿的掌事无论如何都要挨骂,所以才被他们推出去打头阵,眼见这头阵说错了话没打出效果,其他人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
让他们说几句怎么了?袁洪厚不以为意,他们是不吃米了还是不打油了?以前涨价的时候他们不也一样说得难听,该买照样还得买!
可人家邓氏米行说了,往后任咱们家粮价涨上天去他们都不再涨了,而且这些天救济灾民的米面也是从他们铺子里出的,现在城中不少人家都去他们那儿买米。管理粮油铺子的掌事出来说道。
袁洪厚嗤笑一声:邓老五那性子我还不知道,抠抠搜搜,能有这好心?八成是有人垫了这笔钱,就让他出个嘴皮子。再说他邓氏去年几乎没收着粮,现在用的还是前几年的存货,照他这么浪费法,能撑上一个月顶天了,等他那边存货耗尽,要买粮的人还有得选?
几名掌事面面相觑,话是这么说,可这一个月保不齐再出点什么事呢?放一个月前,谁能想到那什劳子花魁大赛有这么重要
袁洪厚铁了心不肯出这笔钱,任凭手下几名掌事怎么劝都不肯改主意,反正有汪敖保他,那姓云的还能让人放火烧了他的铺子不成?
说起汪敖,袁洪厚心里更烦了,前番他能赚钱的时候这人整日跟他哥俩好,谈什么都是好商量,最近一看他生意亏钱,立马紧着人三不五时过来问一下,生怕他拿不出孝敬钱。
要他说,有这功夫跟他费劲扯皮不如赶紧去把那两个反贼抓起来,早在他上回报案的时候抓了人,至于闹出后来这么多事么?
可越是到了这时候,汪敖反而越不会再动那两个丫头了。袁洪厚在心里把汪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当他不知道那奸诈贪官打的什么主意呢?不就是想着他这边眼看着不行了,为他得罪徐家不值当,毕竟徐家虽然自己铺子没涨价,但是每月供给汪敖的钱可是一分没少过。
一群人聚在一起讨论了半天,除了跟着捐钱和干等也没什么好办法,捐钱这一项被袁洪厚否了,那只能等这阵风过去。袁洪厚烦得要死,整天在家诅咒这个辱骂那个,如此半个月,以为这事儿差不多该结了,谁料这竟然只是个开始。
这日,袁洪厚在家越待越气闷,便想着去铺子里转转。袁氏商行这些年发展得不错,名下的铺子都在最好的地段,袁洪厚甫一下轿,迎面忽然来了好一些人。
袁老板,你从我们似锦阁订的五十匹鲛人绡已经到了,这五万两银子的款什么时候给结一下?
还敢来他面前提鲛人绡!袁洪厚撸起袖子指着银杏的鼻子骂道:你这奸商还有脸来找我?上次诓骗了我三万五千两银子我没找你算账,竟想再讹我五万两,鲛人绡现在值不值钱你心里没点儿谱?
袁老板你自己不就是溧汶最大的奸商,也有脸说别人?银杏弹了下当日跟袁洪厚签订的契约道,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上面摁着咱们俩的手印,还有官府的印章,你在我这儿一千两银子一匹订的鲛人绡,现在拿不出钱想反悔吗?
什么叫我反悔,分明是你有意讹我,上回还说你那总共就三十五匹鲛人绡,余下的要去昌和国进货,这才过了半个月你这货就进回来了?
从别处铺子调来的货有什么问题?你说了下一批鲛人绡只能卖给你不能卖给别人,我哪一点不是按照契约上说的做的?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堵在铺子前吵得好大声,引来不少人围观,最后还是官府来了人帮着把人都轰走,这条街才重归清净。
袁洪厚一抖衣摆迈进铺子大门,心骂一声晦气,寻思得想个办法去找似锦阁把那三万多两银子要回来,不能白叫人骗这么一回。
他这头主意还没想好,那头又出事了。这日中午,他刚用过午饭,兴荣钱庄的掌柜匆匆忙忙跑来找他。
东家,大事不好!今儿个一早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拿了咱们钱庄的票子要兑现钱,比往常兑钱的人翻了十几番不止。我瞧着势头不对,一打听才知道,外面现在都在传咱们商行投资失败,亏了大钱,客人们存在咱们钱庄的钱都叫咱们亏出去了!
袁氏商行经营钱庄,用人家存在钱庄的钱去做投资,这算不得什么辛密。投资嘛,自然有亏有赚,袁洪厚自问把这个度控在一个还算合理的范围,正常情况下散客也好,商户也好,拿了他们钱庄的票子过来肯定不至于给人兑不出钱。
然而有了这传闻,仅半天时间兑钱的人就顶以前半个月,而且以前人家都是用多少兑多少,现在由于担心迟了会兑不出,一窝蜂要把所有票子全兑现。那些钱都被他用来买了货囤着呢,一时半会哪有这么多现钱能兑?这可不是出大事了吗!
鲛人绡亏的三万多两银子说少不算少,对袁氏商行来说还没到伤筋动骨的份上,但兴荣钱庄就不一样了。做钱庄第一重要的就是信誉,要是兑不出钱,商家就不会再认他们钱庄的银票,银票花不出去,在人手里跟废纸有什么区别,人家能不急么?
什么?袁洪厚一拍桌子想要站起来,刚动了一半竟因为腿软又跌了回去,额上不停冒着虚汗,颤声问道:咱们还有多少现钱?
掌柜比划着报了个数,也急得满头大汗:照他们这么兑下去,金银铜钱加起来也不够兑上三天的。我来的时候已经让伙计关了门,咱们每日就兑半天,应当还能再撑上一撑
不等掌柜说完袁洪厚又是一阵晕眩:你怎么能关门呢!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得想法子给人兑钱,只要能撑上一阵子流言就不攻自破。你这门一关,不就坐实了咱们没钱兑给他们吗!
可、可不这样咱们根本撑不了一阵子啊道理掌柜也懂,但这不是左右都没办法吗!
袁洪厚有气无力地对掌柜摆了下手,示意他先就这样吧,然后又叫来下人吩咐道:你去趟商行,让几位掌事赶紧盘点一下咱们的货有哪些可以马上脱手的,再让他们找些人抓紧时间去别处钱庄调钱。
当日袁氏商行几大车现银运到似锦阁,城中不少人看见了,第二日似锦阁大张旗鼓把那笔钱运出城,不少人也看见了,再加上后来似锦阁老板跟袁氏商行老板在街上吵那一架,袁氏商行最近在鲛人绡上亏了钱可以说是众所周知。
三万五千两银子究竟有多少绝大部分人不是很有数,一个小富人家的全部积蓄兑换成银不过几百到几千两,三万五千两的亏损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一笔巨额钱款了。而这其中又有许多人是逃难来的,全副身家都换成了银票,自是比城中百姓更急,哪管这笔亏损是不是真会动摇袁氏商行的根本,反正把钱拿到自己手上才最保险!
银票一张张收回,现银一笔笔被兑出去,兴荣钱庄的库房就快要见底了,可袁氏商行那边想甩卖的货却没甩出去多少。
人就是这样,当城里米面粮油价钱天天涨的时候都恨不得一次抢上他好几大口袋,现在袁氏商行为尽快脱手货物降价了,买的人反而少了,大家都在观望,就怕自己买贵了,一天天的只等着它降一点,再降一点。
那降的都是钱呐!袁洪厚肉痛得要死,而且现在也不是降价的事,他越降人家越不买,只能寄希望于两条途径:第一,等别处分号调钱;第二,找人借钱垫着。
前者如今局势混乱,帛州境内的还稍微好调一点,外地不少地方隔着战火,道路都不一定通,哪有那么容易调钱。而至于后者
袁老板,这是你自己的事,当然得你自己想办法,找本官做什么?汪敖满脸莫名。
如今这溧汶城中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的,除了徐家也就只有吃了他大量孝敬的刺史汪敖,然而面对袁洪厚的请求汪敖却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半分银子都不肯借给他。
汪刺史!别忘了你这一年多来是靠了谁才敛了这么多财!
袁洪厚这些天是真急昏头了,对着汪敖放下狠话,汪敖面色一沉,不悦道:袁老板,注意你的身份!你不过一介商贾末流,也敢威胁本官?本官说没钱就没钱,那些都是府库的银子,本官有责任替朝廷看好了。
有了钱以后袁洪厚一度不把当官的放在眼里,可到了这时候当官的优势便显现出来,哪怕他袁洪厚再有钱,汪敖想整他随时可以动手,而他却动不了汪敖分毫。
袁洪厚被汪敖气个半死,交了那么多孝敬钱,到了要救命的时候这贪官竟半点忙也不肯帮,只换来凉凉一句要不是看在你我往日有些交情的份上,今日我根本不会见你。
他在心里骂了汪敖一路,回到府中刚坐下喝口水,又有商行的掌事跑来了。
东家!不好了!不好了!!!
袁洪厚一口水全喷了出来,他现在听不得诸如不好了、出事了之类的词,放在往年还有可能是底下人大惊小怪,可在这一个月每回有人来报就是真的不好了。
又怎么了?
京城钱庄分号来信,说那边的银钱也兑完了,问咱们调钱呢
那人话音刚落,又一人跑来:东家!兰陇码头那边的漕商扣了咱们的货,说什么时候把他们的银票兑现了什么时候放。
东家!宁漳那边好几家铺子都被人抢了,说是用来抵银票
东家!
东家!
急报一个接一个,因钱庄兑不出钱带来的一系列后果逐次爆发,袁洪厚越听心越凉,终于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云妙晴就是在这时候带着霍岚登门的,彼时袁洪厚刚被人抬上榻,掐着人中悠悠转醒,便听下人来报说云家小姐在府门外等着见他。
不见!不见!袁洪厚喘着粗气将榻边花瓶狠狠砸出去,就算他一开始不明白,到现在也完全懂了,京城离这里这么远,半个月的时间都不够这边消息传过去,更别说那边的信报回来。这分明就是个圈套,什么花魁大赛什么鲛人绡什么行善成风都是幌子!那姓云的一开始就盯上了他的钱庄,只差一个煽动众人从他钱庄扎堆兑钱的理由!
京城那边具体怎么回事他还不清楚,但想来也差不太多。姓云的在京城呆了那么久,就算她人不在,找几个往日的朋友奴仆帮她办一下也没有多难。
可气,太可气了!袁洪厚砸完一个花瓶还不够,又推倒放花瓶的架子,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经营半生的商行,竟会毁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手里,还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房中一干掌事互相使眼色,一人壮着胆子站出来劝道:东家,要不您还是见一见人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袁洪厚当然明白这个理,可他就是不甘心,但要让袁氏商行就此衰败他更不甘心,红着眼睛瞪了半天,最终还是妥协了。
袁老板,别来无恙啊。
比起袁洪厚的狼狈样,云妙晴跟霍岚算得上容光焕发,也不等袁洪厚发话,自个儿往座位上一坐,还不忘问候了一圈在场的各位掌事,仿佛她才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云小姐这是专程来看袁某笑话的么?袁洪厚胳膊肘撑在榻上,拳头紧握,一副随时要跳下来吃人的架势。
袁老板不用这么紧张,我可没这么闲。云妙晴笑了笑,拿出几张写好的契纸,我今日来是为了救袁氏商行的急,我已经帮你谈好了包括我外祖徐家在内的几家商行,他们愿意出钱祝你渡过眼下难关。
条件呢?袁洪厚不傻,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姓云的把他逼到这等境地,也不会是为了专门在这时候帮他一把。
都是一些寻常条件,袁老板也是做买卖的,这借钱嘛无外乎收点利息。当然了,为了防止袁氏商行后续经营不善还不上钱,还得要你们商行名下的铺子做抵押才行,具体哪些铺子上面都写明了,你们先拿去看一看。
云妙晴说着把手上的契纸分给袁洪厚和在场的几位掌事,这种时候借钱给他们,利息自然不会低,要的铺子更是行当地段都没得挑,而他们却没有跟人谈条件的资本。
就这些?袁洪厚不是很相信,这利息虽然不低,但也没到高到离谱的程度,而那些铺子只是暂时作为抵押,名义上还是他们的。他直觉对方花这么大功夫,不会只有这一个要求。
跟袁老板这样的聪明人谈事情就是简单。云妙晴抚掌,这些是其他商行出资助你的条件,而我作为牵头人还有一项我要袁氏商行迄今为止收的全部粮食。
那你打算出多少钱?袁洪厚问。
云妙晴弯起笑眼:我当然是希望袁老板能白送给我。
迄今为止、一整个州的粮食、白送!
在场所有掌事都忍不住嘶了一声,袁洪厚倒似乎料到她会如此说,冷笑一下道:如果我不答应,徐家就不会出钱,徐家不肯挑头出钱,其余商行也不敢补我这窟窿,他们宁愿等我们开不下去之后再贱价买我们的铺子是不是?
云妙晴回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事已至此,袁洪厚没什么好说的,索性大大方方往软榻的垫子上一靠,对云妙晴露出一抹蔑笑。
你想要那批粮也可以,不过之前为防止难民抢粮,我请了汪刺史派人驻守粮仓。如今我落到这个地步,在汪刺史跟前是说不上话了,你想要粮尽管去,只要能说得动他把粮放给你。我怎么说也跟你父亲是一辈人,别怪我这做叔叔的没提醒你,你动那批粮损害的不是我们商行一家的利益,那是从汪刺史嘴里拔牙,后果如何你自己掂量着看吧。
云妙晴让霍岚拿出印泥,招呼袁洪厚在那些契纸上摁下手印,语气轻快道:这就不劳袁老板操心了,我自有我的办法,保准不让这批粮落到别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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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重生](GL)——米酒圆子(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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