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臣女在。”
她心说,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果不其然,皇帝的下一句就是让她当个闲官
“前些日子,吏部刘其被贬出京,正有了一空缺,你便上礼部做个左侍郎,如何?”
此话一出,群臣皆惊。
这丞相嫡女不过二十岁,如何能担此位,皇帝是怎么想的,莫非真要让苏家此朝历代,都留有苏家人的一席之地?
若当真如此,以后继任的太女,岂非受权于苏家,皇帝陛下怎会如此糊涂。
更有心思玲珑的琢磨到刘其被贬一事,说来那人所犯罪名可大可小,留京贬职亦可,却被陛下迁出京都,莫不是……
这位前年科考入仕的状元何缘,几乎坐在宴席末尾,却远远地感受到了什么,心下一寒。
大殿最前方,苏言朝这位将她置于风口浪尖的皇帝陛下拜了一拜,启声道:“臣女无德,不敢当此重任。”
这可不是她谦虚,实则她已然打量出来了,皇帝恐怕就是拿她试探,自己几斤几两能不能担得起那个位置皇帝怎么会不清楚,就算是担当得起,不凭科考不走正路子,如此开后门进了朝为官,底下恐怕都是中年官员,谁能服她,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皇帝饶有兴趣:“哦?这是为何。”
苏言:“不瞒陛下,臣女近来准备来年春闱,实在不宜分心,日后若入朝为官,当凭本事竞争……”
皇帝似乎有些惊讶:“你要科考?”
这摆在眼前的近道不走,却要和千万读书人竞争那几个位置,可不就是令人震惊。
苏言听到底下嗤的一声笑。
她转过头,目光扫过去,却不明的带着一股威势,那人面色难看地噤了声,才后知后觉察到自己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孩瞪了,脸色一沉。
而这些,台下的人或许离得远看不清,殿上座位的皇帝却是一清二楚。
苏言:“臣女不才,却也愿意凭自己本事为官,天下寒门学子无数,臣女自认没那个本事跨过她们一举入仕,公平竞争也是好的。”
皇帝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颇有点好笑,一挥手说:“罢了,你若是有这副心气,可得好好努力,可别辜负了……你母亲的一番栽培。”
苏言心说苏母可没什么所谓管教栽培,纯属放养,口上却很官方:“谢陛下。”
于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慰问”,以苏言婉拒官职告终,恐怕明日就能听见市井传闻,说不准还改了多少道,变了多少细节。
苏言颇有点无奈地回到了席上,坐下前,位首的苏母抛来一个“高深”的笑。
苏言:“……”
她坐到位置上,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面前一小盘子枇杷上哪儿去了?
那枇杷金灿灿的格外惹眼,在一众奇珍异果中虽不是最昂贵的,但却是苏言最为喜欢的,因此单独拿了一小盘,怎么现在没了。
方才御前被皇帝溜了一道的时候还没什么,现下却被这一盘枇杷惹出了气,苏言正颇有点郁闷地想着这时候是不是该来个温柔的宫人,细细的端上一盘枇杷
然后面前果真出现了一盘枇杷,还是剥好了的。
苏言:“……”
她一抬头,就见某个“温柔”的人素指一伸,碟子落到她眼前。
谢明允朝她笑了笑:“左右无事,给你剥了些许。”
苏言:!?这是些许?
枇杷可不似葡萄荔枝等果子,它皮黏在果肉上,难剥不说,还总是弄的人满手指的汁水,她方才剥了一个费了不少时间,可这会儿离她离开座位也没多久吧,这满满的一碟子,谢明允这是分了身化成八个孙悟空吗?
苏言张了张口:“谢谢。”
谢明允“嗯”了一声,不知怎得,苏言莫名觉得里面有种名为温柔的气息,尽管这两个字好像和谢明允毫不搭边生来犯冲。
很自然地,她抽出胸口的帕子,想着给谢明允擦擦手,毕竟汁水粘腻,干了就不好擦了,谢明允这样有洁癖的人肯定不能忍受。
然而,当她无比自然无比顺手地,拉过谢明允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准备擦擦的时候,居然发现!
——谢明允这厮,剥枇杷根本没弄脏手指!
苏言:“……”
谢明允微诧:“怎么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抽出手来,不知是不是眷恋某人手心的温度,又或是手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竟给让他生出一分被珍重的错觉。
或许也不是错觉,他缓缓地想了想。
苏言收手也不是,松手也不是,干脆任由左手握住谢明允,合拢他的冰凉的指尖,低头哈了口气。
出于某种目的,她随即不满似的抱怨,“你又不带手炉!”
这回无话可说的变成了谢明允。
其实他倒也不是记性差,相反,他几乎能一目十行,账册都心有成册,一笔一账都能对得上,但是好像遇到某些事情,身体的某些部位就不受控制似的,下意识排斥。
比如手炉。
也不是说手炉是个多么具有危险性的东西,不过就是个巴掌大的小玩意儿,两手捧着倒也刚刚好,外边裹着一层厚毛,平心而论,保暖绝佳。
但大约是眷恋某种更为自然的温暖,谢明允总也不用它,平日里若不是苏言总是提醒,他能将其搁置到桌角或者随便哪个地方,总之,可能冬天都过去了都不会有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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