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们这里还不是最前线
    莫郄强盗起家，虽然这些年也做了好多面子上的事，但他从骨子里就认定了拳头大的便是真理。他不认为抗战能够胜利，几次大总统号召举全国之力抗战，他派过去的也只是炮灰或样子货。季寒素指了指自己，我带过去的兵，有大半的人背着木头木仓，我指的是木头刻的那种，只能当小孩子的玩具，拿它当棍子打人，一下就能把它打折了。
    安东尼稍微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季寒素，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这里确实还不是最前线，但距离最前线，也只差了一个拓城。绿林的人，都讲究一个投名状。他被前朝朝廷诏安，杀了大哥赵虎头。他响应起义，杀了恩主刘远芳。现在他要投降日本人，你觉得他要做什么？
    拓城？
    前头季寒素提了拓城，后头证明了莫郄必然带着投名状，现在安东尼自然就想到了拓城。他还是不太想要相信的，可如今话是他自己说出去的，就不得不信了。
    本来这个投名状还得加上我的脑袋，虽然我只是个小小的尉官，谁让我杀了时树正辉呢？但我跑了。他很可能会提前行动。你虽然是洋人，但你是美丽国的人，留在曦城你会很危险。
    今天上午你为什么不这么说？
    我上午说了，你信吗？你也可以认为，这是我为了离开曦城而吓唬你。季寒素摊摊手，就看你怎么选择。
    除了这些推测，你还有什么能证明莫大帅要叛逃向倭国人？
    本来莫大帅也不想这么快叛逃，但是大总统要重新划分部队番号了。明面上说是大敌当前要便于指挥，但实际上，谁都知道他在借机排除异己。莫大帅只拿到了247师与249师两个番号。一个是限一万人，但莫大帅麾下可至少有六万人。
    拥有番号的部队才是正规军，才能获得上头调拨的武器装备和粮草。虽然现在上头调拨的东西也没多少，但名义上的东西还是很重要的。上头就给你两万人的番号，你非保留一万人，是不是别有用心？是不是不服从国家的统一调动？是不是想造反？
    换一个角度，上头明知道我有六万人，却不给我六万人的正式名额，只给我两万人，这是不是故意掐我的脖子？是不是想变相削我的兵权？是不是看我不顺眼？而且你就给我两个师，等到需要用人的时候，绝对不是拿我当两个师用。
    攘外必先安内，不只是红蓝两党，蓝党内部这些事情也从来没有止息。
    总统给嫡系的番号很大方，给外人的番号很抠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是秘密。安东尼眉头紧皱：你让我想想。
    最好尽快，不然你也会被作为盘子上的一块肥肉送上去了。
    安东尼的表情有点僵硬：好的。
    【莫郄真的会叛变？你之前说杀莫郄当投名状，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面对倭国的步步紧逼，时候两党已经有意进行第二次合作，季寒素如果刺杀了蓝党的高级将领，再去投奔红党，那是给红党添麻烦。
    既定剧情已结束，后边的路，就要这个世界的人们自己自己朝前走了，竺昭昭同样是不知道剧情的。
    【不知道，我只是吓唬他，让他带我去逃命。】
    _刚才说那么多话，其实只有这句才是百分百真实的。
    【】
    可怜安东尼，回去做晚祷告都没法专心。倭国人在华夏干过什么事他很清楚，他有朋友以为他们不敢对美丽国的公民做什么，结果现在还没有消息，是死是活彻底不清楚。留下来，他确实会十分的危险。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安东尼提着灯起来了。
    他悄悄的靠近季寒素，抬手正要拍他，季寒素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吓得安东尼一哆嗦。
    【好玩吧？】
    【好玩。】
    如果你是问我们要去哪的？朝南走去重城，或者朝北走去延乡找红党。
    去重城我理解，找红党是什么意思？
    去重城很安全，但到了那你就过不了现在这种可以帮助别人，传递上帝福音的梦想中生活了。你必须要应付蓝党的各路官员，你的生活充满了勾心斗角，每天都是开不完舞会。去延乡，可能生活会比较艰苦，但我觉得，你的理念和他们很接近，你在那应该过得不错。
    其实是你想去延乡吧？虽然今天一直都被季寒素带着走，但正是因为他说的话确实令人信服，安东尼才一直顺着，他不是没听出来季寒素夹带私货。
    对，我也想去。季寒素坦然的点头，如果你要走，不要自己走，否则很容易被拦下来，联系你的朋友们，尽量结伙走。
    我知道，我不可能独自逃跑，把我的朋友们留下承受战火。站起来要走的安东尼，临离开看了季寒素一眼，他还是觉得有可能被骗了，但是这个人想去红党那边，确实可以肯定他不是间谍。
    安东尼走了，今天晚上他是别想睡觉了。
    【你这刀砍得有点狠。莫郄不想叛国也不行了。】
    安东尼的教堂虽然小，但在曦城他的朋友却不少，华洋都有，这些人的身份也都不低。安东尼应该不会对谁都说莫郄可能投降倭国人的，但这种事知道的人数只要超过两个人，那很快就会变得所有人都知道。
    大总统可是个多疑的人，一旦听到风声，轻则找人来调查他，重则会直接把莫郄叫到重城去做客，哪一种都不好受。
    更不用说，莫郄的军队必然生乱。当伪军的人是不少，但能当人谁想当条狗呢？莫琥和莫瑞这两个大少爷，更会炸起来。
    季寒素躺在床上，就给莫郄的屁股底下成功的按了一颗带刺的炸.弹。
    【断我两条腿，怎么可能便宜他们？】季寒素轻轻一笑，
    【你来找安东尼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原主自己的交际圈子，能以性命相托的三五个人还是有的【我原来还以为你是怕那些太亲密的人认出来】
    【那时候具体的还没想到，但安东尼身份可靠，认识的人比较广，我做点什么都方便。况且，他也不算太冤枉，他投降是早晚的事，现在把事情挑出来，也算是把损失减到最低。】
    第二天一早，安东尼就坐着孙婶儿子的黄包车出去了，依然是赵三阳来给季寒素换药。那些小伤口一夜过去就结痂了，其实药都不用了。
    赵三阳看今天季寒素没不正常，渐渐不怕他了，等季寒素吃了饭，就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问战场上的事。
    那你想问战场上的什么事？少年人虽然有点闹腾，但还在季寒素的接受之内。
    就你怎么打死的那个倭国鬼子？
    这其实得怪时树正辉自己，他站的地方在我射程之内，有人给他鞠躬，他的脑袋又在我的准星里，我就一木仓把他给崩了。
    这说得一点激情都没有，太平淡了。季寒素还以为赵三阳会失望，谁知道这小孩更兴奋了：你打死了多少鬼子？
    真没数过都是一波一波的，冲上来了就开打，打完赶紧收集补给转移。
    你上战场的时候害怕过吗？
    害怕过，开始是怕死，后来怕残，
    我们鬼子会让我们变成亡国奴吗？
    不会。季寒素摸了摸少年人的脑袋，我们不会变成亡国奴的，我们能把他们打出去的。
    嗯赵三阳前一刻还乖乖的让家寒素顺毛，后一刻被自己的小胸口挺起来了，你们办不到也没事！等我长大了，我就去当大将军，大总统，我一定能办到的！
    好，有志气。不过，要把倭国人赶出去，只有将军总统，或者士兵可不行。还需要大量的技术高超的医生，在前线，很多人活着被抬了下去，却死在了病床上。
    赵三阳斜眼看他：你想让我当医生啊？
    因为你很有天赋。季寒素举了举自己的胳膊，昨天就想夸奖了，你的手很稳，伤口清理得快速又干净，如果你当一个医生，那么以后你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医生。而且，当士兵很简单，但当医生，却很难。
    赵三阳被夸奖得其实挺高兴的，看起来他也不是对当医生不感兴趣，或者他心里也明白对他来说当医生比当将军更可行，少年抿了抿嘴唇说：再说吧。
    赵三阳和季寒素算是熟悉了，没等季寒素提，他还主动找来了报纸和书籍给他解闷。一直到下午，安东尼都没回来，但教堂却有客人到了，莫大帅身边的高放高营长。
    第10章
    莫郄身边有个四百人的特务营，配备着舒阳省里最高端的武器装备，各种待遇也是最好了，放古代，这就是主将自己的亲兵。
    高放来了就朝里走，佣人阿奇和孙婶根本没那个胆子去拦人。
    我说了！我们这没那个人！赵三阳有那个胆子，无奈人小力微，让两个士兵夹着就给挤到边上去了。
    高放转了两圈，就找到了季寒素的病房。推门看见人的一瞬间，他就把腰上别着的木仓拿了下来。木仓被放在一边的小桌上，发出轻轻的磕碰声：不回家吗？
    季寒素把正看着的报纸合拢：高叔，我想活命啊。
    大少奶奶是个心善的人，根本不插手军务，却只说你是间谍。
    好，我承认我是倭国间谍，在廖依依面前漏了马脚。现在我要借用安东尼这个商人神父的途径离开曦城，你们放不放？
    一直面无表情，看着季寒素像是看着一头待宰羔羊的高放，表情终于有了一点点变化：呵，你是倭国间谍？那你什么时候和倭国人联系上的？
    时树正辉被打死后，我被俘，本来该被杀的，但倭国人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们尊敬强者。只要我愿意投降，不但让我活命，还给我官做。我当时十分感动，决定报答对方的知遇之恩，伪称自己是莫少帅，愿意回到父亲身边帮他们说服莫大帅投降。写了份文书后，我就被放回来了。
    【】
    季寒素是真能张嘴就来，听见的人都呆了。
    高放：觉得他说的都是胡编乱造，但又有那么点可信度。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人还确实不能杀。
    竺昭昭：有点想鼓掌
    高放有点坐不住了，他也没硬撑着，把木仓从桌边上拿过来放回了木仓套里，深深的看了季寒素一眼，起身走了。
    【你得尽快离开。】
    【走不了了，不管真假，高放这次回去，莫郄八成会让人来把我接回去。】季寒素没他看起来那么放松【这世界，想活着真不太容易。】
    两人没纠结到底谁把他行踪泄露的问题，可能是安东尼的忠告并不是多有用，可能就是安东尼本人在去劝服朋友时漏出去的，也可能是昨天晚上他们在门口闹出来的动静还是太大了，毕竟这周围的房子墙壁都薄，有谁偷偷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当时有马灯，被打瘸腿的军人这点特征还是挺明显的。
    甚至，还有可能是莫玄因为某些原因把他供出去了。
    这些事只能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再说。
    最主要是他腿断了，哪怕早过来几分钟，甚至十几秒呢？有一条腿是正常的，能蹦着走，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
    你高放走了，赵三阳进来了，惊魂未定的看着季寒素，看来他也是刚才旁听的一员。
    季寒素对这孩子笑笑，用手指在自己唇上比了个嘘。
    果然下一刻赵三阳就被推开，两个特务营的士兵走了进来，一个就坐在了季寒素的床边，另外一个站在了门口。
    汉奸！被挤出门的赵三阳探了个头，嚷嚷的时候瞪了季寒素一眼，转身跑了毕竟是小孩子，瞪视里看不出鄙视憎恨，反而有焦急。
    不一会就听见他的嚷嚷声：你们让我出去！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出去！闹腾了半天，最后才放弃了。
    下午的时候，大帅府就派了车来，还想阻拦的赵三阳被扒拉得倒在了地上，季寒素被抬回了大帅府。
    原来季寒素是跟莫琥与莫瑞住在一块的，但这次回来，他就被抬进了莫大帅居住的主楼。
    我倒是小看你了。莫大帅四十多了，保养得好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出头，留着精心修饰的两撇胡子，笑起来的时候很和善，他把军帽拿在手上敲着，一进来就看向季寒素的两条断腿。
    季寒素看了看他，躺下，拉上被子，闭眼睡觉。
    我知道，你绝对不是倭国的间谍。莫大帅直接坐在了季寒素的床沿边上，拍拍他的肩膀。
    季寒素睁开了眼睛。
    他能跟高放胡编乱造，因为高放没有决策权，当事情有了重大变动，高放不管真假，都会选择向莫大帅汇报，并等待下一步的命令。莫大帅本身就是决策者，独断专行，多疑且嗜杀。
    他以为莫大帅没二次下令要他的命，是因为多疑的性格占了上风。所以他不说话，以防打破莫大帅心中的平衡。然后就只能等着安东尼那边的动作了，看安东尼能引起多大的乱子。
    但真实情况和他认为的，显然出入颇大。
    莫大帅看见季寒素睁眼，笑得更畅快了：你猜，我为什么这么确定？猜对了，我就让你再活些日子。
    绝对不是莫大帅信任季寒素不会做叛徒，多疑的人自己不知道忠诚，也不会认为别人有忠诚。刨除几种更微小的可能，那就只剩下一种了
    你跟倭国人已经联系上了？特务营的高放都不知道这事！不然高放在教堂就把季寒素杀了。高放可是比莫琥、莫瑞更接近莫郄的人。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可以完成莫郄与倭国的沟通？甚至这个人直接策反了莫郄。
    哈哈哈哈！莫大帅笑着又拍了拍季寒素的肩膀，这次格外的用力，拍得季寒素身体连震，其实活着不一定就是好的，他们要用你祭奠时树正辉，我也不知道他们倭国人怎么活祭的，但总归不好受。怎么样？要不要我提前给你一木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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