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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尽欢(GL)——易临安(131)

    她听见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她看见自己的心口上没进了一根带翼的弩箭,她被弩箭所带来的冲击力推下马,重重跌落地面,她尝到了血腥味。
    时间宛若静止,瞬息之后,送葬的队伍才炸开。
    作者有话要说:想看be的,看到这里就够了。
    放弃吧,救不活了,直接拉火葬场吧(医学生三联)
    第196章 但为君故
    她叫飞鸢, 是个杀手。
    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自小便流浪在街头,靠乞食为生,直到十二岁那年她遇上了一个人。
    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那人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道袍, 头簪着木冠, 像一个寻常的小道士,腰上的钱袋却鼓鼓囊囊的。
    她当时饿极了,连他人都没有看清,便盯上了他腰上的钱袋,想偷些钱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岂料自己刚靠近他, 就被人群中暗藏的他的侍卫抓了个正着。
    原以为难逃一顿打,那人却没有对她怎么样,反而在询问她的姓名家世后, 乐呵呵让侍卫将她松开。
    那人长得极好,端正的五官, 皮肤几乎比她还要白, 加上身上宽松的道袍, 明明年纪不大,却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用着温和的语气,问她愿不愿意成为他的护卫,他可以保她衣食无忧。
    即便那时候她年纪尚小, 但也有了辨别他人的好坏的能力,从他的眼睛里她没有看到那种觊觎的贪婪,只有温和的善意,于是便点了点头。
    随后他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府邸里,唤一个侍女为自己换衣收拾。
    她听见他的仆人唤他九郎,原以为他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小郎君,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是一位皇子,行数第九,外人都唤他做九王。
    期间,他问过自己的名字,自己摇摇头,不愿提及自己的过去,他见状也没有追问,便给她起了一个新名字。
    竹君为骨楮君身,学得飞鸢羽样轻。看你这么瘦小,就叫你飞鸢怎么样?他望着天际,又看向自己问道。
    此后,飞鸢便成了她唯一的姓名。
    他的身体并不好,天气一冷,就会咳嗽不断,夜晚整宿难眠,即便在自己面前,他也强壮不到那里去。
    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她开始习武,立志要护他周全。
    哪知到最后,她并没有做到一个护卫该尽的职责,反而让身为主人的他拼死掩护她逃脱一命。
    九王府下有一条地道,它能通向城外的凌云观,是她主人保命用的最后一条退路。
    可当那天逼宫失败,她好不容易将主人从宫里救出来,要通过地道逃出京都的时候,却发现地道的出口竟被巨石所挡,从内根本无法推开。
    见此,她的主人不怒反笑,平静地说道:看来,天要亡我也。
    说着就要转身走出地道,去与那些追踪他而来的皇帝走狗作个了断。
    她不顾肩上所受的箭伤,立即挺身而出,挡在了主人的面前,道:不如由飞鸢与其他人留下来,替九王断后,然后再由几人护送九王,从后院飞檐走壁离开?
    她一出声,其他的护卫便齐齐赞同,唯独他的主人不肯答应。
    昏暗的地道中,主人那如玉雕砌而成的面容,离她近在咫尺。
    他用如意敲了敲她没有受伤的那侧肩膀,嗓音依然温润若清泉,道:飞鸢,死亦有节。
    本王身为堂堂一千乘,从不贪生畏死。既然他们做得如此卑劣,断了本王的最后一条生路,本王再逃,岂不是太丢了自己的颜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哽言想再劝,却被主人止住了话语。
    主人神情突然一换,严肃地唤道:飞鸢!
    属下在!她连忙应和道。
    你武功高强,即便负伤,外面的那些兵甲也定然拦不住你。
    本王要你趁乱潜逃出去,不必留在这里陪本王送死!主人对她命令道。
    她不愿离开,却听主人对她说道:这是本王对你下的最后一个命令,你敢不从吗?
    最后百般无奈之下,她还是被主人逼走了。
    杀出重围,回看九王府的最后一眼时,天梯已然自院子里拔地而起,照亮了整片夜空,临近门户的百姓不知发生何事,皆启窗探头出来查看。
    眼泪蓄满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仅记得主人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道:不必为本王复仇,好好活下去。
    还有一次,她鼓起勇气问主人:九郎为什么要收留属下?
    因为本王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和本王是同一类人。他嘴角含笑道,仿佛能看到她心里所掩藏的秘密。
    她父母生了很多孩子,她有四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她父母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就用三贯钱将她卖给了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做童养媳。
    那时候她只有十岁,那个老男人就迫不及待想对她下手,被她用暗藏在衣服里的锥子扎进了脖子里,一命呜呼。
    她往他肮脏的茅草屋里点了一把火,让老男人和他的屋子一齐化为灰烬,之后便流浪在街头乞食。
    这便是她心里隐藏的秘密。
    看着逼死主人的那人心口中箭,跌落马下,必死无疑,她勾起一丝微笑。
    这人送了她一箭,现在她既还她一箭,也报了主人的仇,两相扯平,她终于有面目去见主人了。
    送葬队伍里朝她冲过来的护卫越来越近,她将最后一根弩箭扣上弦,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属下没有辜负九王的命令。好好活到了她使命终结的这一天。
    一念落下,便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机关。
    疼痛自胸口蔓延进肺腑,舒殿合整个人跌落马下,尘土弥彰她的双眼,她的两耳嗡嗡作响,嘈杂的声音在她耳边喧嚣。
    有人唤她驸马,有人唤她姑父,有人手掌贴着她的脸,急促地唤她
    舒殿合,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块,传到她的耳朵里却齐齐失了真,宛若来自异世的呼唤。
    鲜血自她口中不停的溢出来,她感觉自己被人手忙脚乱的抬起来,不知要送到哪里去。
    她睁不开自己的眼睛,身体里的温度在迅速流逝,只有脸颊上贴着的手掌还是温热的,她勉强抬起自己的手臂来,冰凉的指尖触碰那只手。
    舒殿合穿着不显色的玄衣,但弩箭所刺进的胸口不停的有鲜血涌出来,顺着胸廓的弧度,点滴到她经过的每一处地方,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宣城的白色孝衣上沾满鲜血,感觉到了舒殿合在触碰自己的手,一手压在舒殿合中箭的地方,另一手急急忙忙去握住她抬起来的手,泣不成声道:舒殿合,你不能有事!你听到了没有?!你醒过来!
    舒殿合已经半昏半睡,感觉有冰凉的液体落在她的脸颊上,勉强将眼睛睁开,只见宣城脸上满是泪水,又缓缓恢复神智,苍白的双唇吃力地说道:不要哭
    不要哭她坚持着一遍又一遍,含糊地说道。
    她知道方才落到她脸上的液体,是宣城的眼泪,所以不要哭,她不舍得宣城再难过了。
    宣城摇摇头,忍着眼泪,嘶哑的回她道:没有哭
    身体终于不再摇晃,安稳了下来,舒殿合听见前头有男子的声音,怒吼道:太医呢!
    她疲惫不堪的长长叹了一口气,黑暗中似乎有人在召唤着她,让她只想就此沉睡下去。
    宣城见她又要合上眼睛,连忙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摇晃舒殿合的脸想让她清醒过来,含泪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没有哭!
    舒殿合没有反应,宣城一下子就急了起来,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不住哀求道:舒殿合,你不要闭上眼睛,不要睡着,太医马上就来了。你不要睡着!
    舒殿合似乎预感到了这可能是她人生最终的结局,又勉力地苏醒了一次,被宣城握着的沾满湿粘鲜血的手费力的动了动,气息越来越弱,艰难地对宣城说道:来生
    宣城奋力的摇头,撕心裂肺道:我不要来世,我只要今生,你听见了没有?!
    你听到了没有?!
    舒殿合已然听不见了,她彻底昏迷了过去。
    太医匆匆来了,看到舒殿合的伤后,用刀割开了她的衣物,将止血的药物一股脑的倾倒其上。
    宣城呆滞的瘫坐在一旁,面白如纸,看着太医对舒殿合进行施救,手里仍紧紧握着舒殿合的手。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吕灵均也是第一回 遇见这样子的刺杀,心里慌乱,却因帝王的身份不能轻易流露出来。
    他沉住气,自护卫口中听说刺客已经自裁了,愤怒地将拳头捶在桌案上,一旁的茶盅随之一震。
    谁都知道他姑父对他姑母的重要性,对方这岂是独独想要她姑父的性命?他姑父若有个三长两短,他姑母恐怕也会跟着去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就不相信对方会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
    给朕查!查清楚对方的身份,朕要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刺杀皇亲国戚!与她有关的人,朕也要重重问责!
    护卫应喏而去,内殿中救治舒殿合的一位御医,双手沾满鲜血的从内殿中来到吕灵均的面前。
    他一脸哀戚,禀道:皇上,这位贵人失血过多,倾尽臣等之力,恐怕也救不回来了因不知对方的身份,所以他只能将她唤做贵人。
    吕灵均浑身若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心凉如冰,不相信的哑声道:真的不行了吗?
    他的姑父虽然失踪了六年,但是他还记得姑父曾教过自己的点点滴滴,两人的关系除了亲情之外,更有一层师徒情谊,这使他断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吕灵均神情严肃了起来,逐渐透露出帝王的锋芒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方法,朕一定要你们将她救活,否则严惩不贷!
    太医唯唯诺诺的应是,回到了内殿中。
    吕灵均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牙关不断绷紧,将牙齿磨的咯咯作响,脑中不断回闪幼年与姑父一同学习的画面,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清醒过来。
    想踏入内室,又迟疑的顿住脚步,最后还是唤来了一个侍女,代自己进去,以容太医救治为借口将宣城搀扶了出来。
    宣城出来的时候,脸上身上全是血,双目失神,让人不由想到史书里那些因痛失亲人而导致精神失常的病例。
    吕灵均心突了突,走上前,取代了侍女的位置,轻声唤道:姑母
    宣城没有回答,吕灵均压着难受与愧疚,低声请道:我送姑母去休息吧
    宣城仍没有反应,直到吕灵均搀扶着她走到门口时,宣城忽然双膝无力的跪在地上,双手攥握成拳,撕心裂肺的哭喊道:我扪心自问,我所求的不多,只要她能活下去,就算用我的命去换也行,难道老天爷连这点施舍都不愿意给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竹君为骨楮君身,学得飞鸢羽样轻。
    《因赋风筝与黄郎偶》宋代:李曾伯我说这是一本甜文,没人反对吧?
    第197章 侥幸
    舒殿合所躺着的大殿中灯火亮了一夜, 宣城亦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在殿外独坐了一夜。
    直到天明,在太医的通力救治下,浑身的血几乎要流尽的舒殿合, 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终于在止血后存留一息,挽救回了一条命。
    吕灵均陪同宣城等候内殿里的消息,看着姑母双眼通红,了无生趣的模样, 心里难受至极, 又看姑母眼泪流干了水分,双唇干燥的起皮。
    姑母喝点热水吧。他从侍女接过一杯茶来,捧到宣城面前,相劝道。
    在他重复第二遍这话时,宣城才稍稍有些反应,仿佛从远方找回了自己的魂魄,手指动了动, 宛若木偶般自吕灵均的手中接过的热茶,却只是接过,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姑母?吕灵均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宣城睫毛颤了颤, 手腕发抖将茶端起来,送到自己的唇边。
    吕灵均见状, 以为宫殿清冷, 冻到自己的姑母了, 正要唤侍女去拿件披风来,就见到太医从内殿中兴高采烈的跑了出来,禀报道:皇上,长公主,贵人得活了!
    此话一出,僵硬的宣城像瞬间活过来一般,失手打翻了手里端着的茶杯,在吕灵均刚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迅速起身,向内殿内跑去。
    内殿的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擦血的毛巾被随意丢掷在银盆内,银盆内的水早已被鲜血染红,床角堆着被剪开的衣物。
    舒殿合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脸上的面具早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
    她双目紧闭,衣裳半褪,中箭的胸口上缠满了白色的纱布,上面隐约透着血色。
    一见到她,宣城又忍不住热泪盈眶。像是害怕将她惊醒一般,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床榻,然后将身蹲了下来,抬手指尖落在舒殿合平缓的眉间。
    太害怕自己触碰到的是一阵冰凉,让她迟迟不敢下手。
    于是指尖下滑,直到按到了一处脉搏上,感受到皮肤下微小的跳动,她才确信她真的活下来了。
    宣城抚摸着她的脸颊,既想哭,又忍不住要笑,激动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太医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道:也是因为贵人有上天庇佑,和贵人太医在说话的同时,私下里亦是啧啧称奇,他们行医数十年,也从未见过一个伤的这么重的人,还能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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