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休息了一夜的客栈里出来,换上了棉袄的宣城还是觉得冷极了,逃似的钻进马车。
马车里舒殿合怕她冷着,特意铺上了厚厚的棉絮,还搬来了锦被、枕头,精心营造之下,与宣城刚脱离的温暖被窝无异。
宣城整个人埋进去,深吸一口气,甚至还有舒殿合衣物上的熏香味,好闻的不得了。
舒殿合处理完善后,也登上了马车,解下自己的玄色披风放到一旁,然后将一个手炉递给了宣城。
宣城不屑的推开它:不要。
等舒殿合一坐好,她就拉开她的手臂,不请自来的驻进舒殿合的怀抱里。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驸马的体温更温暖的?
舒殿合无奈的笑了笑,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多的不是妻子,而是一个女儿。
口嫌体正直地将宣城有些冰凉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她下巴抵着对方的额头,柔声细语道:时辰尚早,你在睡一会吧。
不消她说,宣城也快阖上眼睛了,闻言顺势朦胧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坠入方才未做完的梦境中。
行走的马车不算平稳,时不时就会被路边的小石子硌到颠一下,宣城却睡的格外心安,身边人衣物上头透出来的体温和书卷香,就是她最好的安眠曲。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半梦半醒间,恍若听到身边人压低声音在对外面说话,尔后身边的温度忽然消失了,她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幸好没有过多久它又回来了。
宣城补足了睡眠,徐徐醒来,察觉到马车没有在动,身边人也不在,困惑地起身,穿好披风走出车厢。
甫一见到眼前的场景,她徒然睁大了眼睛,睡了一觉,怎么又回到昨夜停息的客栈来了?难道早晨发生的事都是她在做梦?
不远处正和侍卫长交谈的舒殿合,听到动静,扭头就瞧见宣城一脸茫然无措的模样,站在马车上。
她的表情如春风化雨般,从肃容转变为温和,让侍卫长先下去,自己朝宣城走了过来,眉开眼笑地有所指问:公主感到很奇妙,是吗?
宣城愕然眨眨眼,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问:怎么回事?
我们早晨出发之后,没有走多久。开路的先锋就回来回报说,前面出城的山路被暴雪所堵,无法再通行。等完全疏通,可能得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只能回头来,在这里暂住几天。舒殿合为宣城解释道。
原来如此,宣城明白了。
公主看来我们这一趟得走到猴年马月。舒殿合苦笑道。
若非上天有意为之,想让她和宣城相处的时间更久一下,让她更犹豫去留一些?
本宫都说了,我们把这些人都弃了,一人一马,旋即就能到京都,你偏不。宣城翻着白眼说道。
她们从滇州带回来的东西,足足装了好几辆马车,多是没有用的东西,再加上护卫她们的人马前呼后拥。队伍行在狭长的官道上,犹如一条肥胖过度的毛毛虫,速度能不慢吗?
按宣城的性子,她才不愿意拖拖拉拉带这么一大队人马走,一人一马如独侠般自由往来,快哉痛哉!
在舒殿合的眼中,她们所带的这几辆马车可都是重要的东西。
被宣城抄家,后又被砍头的滇州太守,少说也是一方大员。按照大豫的律法,定他罪的证据赃物,都必须带回京都交差,大理寺理清案件之后,写成卷宗存档,再布帖宣告天下官吏,以儆效尤,而不是砍完人就算了。
那几车里装的便都是舒殿合搜罗来的太守的罪证,舒殿合不放心让别人押送上京。宁愿自己走慢点,亲自稳妥地交接给大理寺。
宣城怎么会不懂她的想法,但是该抱怨的,该是得抱怨。
想她曾经的梦想可是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匡扶正义劫富济贫,后来因为夏天的日头太晒,她没有出发多久,就走了回头路。
可再不至于,也不该沦落当下这幅给人当差使的田地。
公主你可是千金之躯,这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这些人都是可以保护你的。舒殿合以为她是嫌弃随从太多,故而说道。
搭上舒殿合伸过来的手掌,宣城跳下马车,得意扬眉道:你一个人还不足够保护本宫?
她知道无论自己身处于怎么样的境地之中,这个人都保自己平安无虞。
舒殿合但笑不语。
两人走进客栈,侍卫马夫们都坐在前厅喝茶暖身,见到公主和驸马来了,纷纷站起来要给她们行礼,舒殿合免了他们的礼
正巧,这时客栈的店东送出热茶、糕点来,热情招呼她们坐下喝茶暖身。
舒殿合和宣城坐到上座去,又听店东说道:本地冬季酷寒,大雪封山阻道是常有的事,各位客官且在小店安心住着,待到山路畅通之后,再行上路,也安全一些。怕客人不能领会自己的好意,还道:这连飘了几天的雪,山上积雪成堆,山石更易滚下山来,还可能会发生雪崩,去京的路危险重重。去岁,有运气差的行商,半路遇上雪崩,一队人马躲闪不及,被雪裹着滚下山崖去,尸骨无存。
舒殿合也是有这个顾虑,才折返回来。
你们这地界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宣城晃着桌下的腿,问店东道。
舒殿合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一想也是,要是真困在这几天不出门,正常人也会被憋出病来,更何况是不喜安分的宣城。
姑娘这个问题问的好。店东洋溢着笑容道:本地名曰鹿城,相传建城时,一只白鹿衔花跨城而过,白鹿所临之处一片鸟语花香、祥云四起。时人以为祥瑞之兆,故有此名。
鹿城虽然与京都金陵相比,只能算小城镇,但是繁华程度却不落于这两城。城内戏院、赌场、青他一顺口,差点就没有留意问话的是为女子,临时转圜道:说书人等,应有尽有。而且过几天不就是上元佳节吗?上元夜还有灯会可看,客官若是不嫌弃,可以聊以慰藉。
宣城听到姑娘这个称呼,怪异的摸了摸自己时至今日都未曾改变过的妆束,虚心的瞧了一眼在品茶的舒殿合。
她的任性,一定给他带来了诸多无端的困扰。
舒殿合察觉到对方的目光,问道:公主要去吗?
当然要去。宣城收起小心思,理直气壮道,哪里有热闹能少了她宣城?
公主想去,舒殿合无有不应。
客栈外仍旧飘着大雪,除了雪花落地的声音以外,再无其他的杂声,屋内火盆融融。
床上熟睡的人,眉头紧皱,在寒冬里额头汗湿涔涔,显然是深陷在梦魇中无法自拔。
在她奋力挣扎下,束缚在她灵魂上的荆棘终于一尽解脱,舒殿合猛然起身,脸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寝衣湿哒哒地黏在肌肤上。
黑暗之中,她睁大眼睛,以使自己看清身边的一切。等缓过神后,她的呼吸渐渐变轻了下来。确认身边的人没有被自己吵醒,她把对方胡乱伸出来的手脚收回被子里,再为她掖好被角,自己悄声离开了床榻。
清泠的倒水声,在安静的暗室中响起,壶中的茶水早就凉透,一口吞饮,让昏沉的头脑变得清醒起来。
舒殿合一手撑在桌沿,双肩颓然,汗水混着鬓角流下。
这一年来,只要宣城在身边的日子,她白天享受着宣城对自己的好,然后夜晚便会为这样的好而感到煎熬,反反复复作着几乎雷同的噩梦。
私自占有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滋生出了罪恶感,罪恶感又牵引着内心的矛盾。
过分沉重的负担,已经快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了。
舒殿合攥紧脖子上悬挂的玉锁,无法再欺骗自己,她必须要做出决断了。
第92章 上元夜
舒殿合醒来的时候, 身边的宣城已经不见了。她起身欲去找寻, 刚穿好靴子, 恰好宣城就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干净的毛巾搭在肩头。
宣城见她起来了,把水放到盆架上,让她去洗漱。
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何足公主亲自动手?舒殿合见状微微皱起眉头道。
宣城不领情, 昂起头,挑衅道:要你管?本宫乐意。
那日, 舒殿合卷起袖子, 亲自动手烧火为她煮了一碗长寿面, 她久久凝视着烟火缭绕中的侧脸,寻思着那刻的她们, 最像一对寻常的夫妇。
自此之后, 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要什么特别的东西,公主身份也罢,荣华富贵也罢,只要能和眼前人举案齐眉,就远胜过得到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
或许, 她要是不生在皇宫, 她们还能够更融洽的相处,舒殿合不用在她面前称臣,也不会整日都要处理那么多的麻烦事。
宣城用手臂垫着下巴, 趴在桌子上,目光随着舒殿合的动作流转。
这人的一举一动怎么都这样优雅好看,要不是他是男子,自己都要疑心他比自己更适合这个公主身份。
驸马,要是让你放弃眼前的一切,和本宫浪迹天涯,归隐田园,你可愿意?话一说出口,宣城就觉得自己在痴人说梦。她的父皇和皇兄,怎么可能放她走。
舒殿合挽水的动作一顿,问:公主为何想到这个?
就是想与你做对寻常夫妇。宣城罕见地叹了一口气:免得你回到京都之后,又忙的不见人影。罢了,且珍惜眼前这难得时光,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舒殿合用毛巾盖在脸上,掩住自己复杂的情绪,心上的负担又重了一分。她该怎么和宣城说,她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对正常的夫妇?
舒殿合洗漱完毕,神色恢复如常。她走近桌面,提起茶壶,与自己斟一杯水,发现桌面上多了一个纸袋:这是什么?壶里的茶是温热的,十有□□又是宣城早晨起来提前换好的。
说起这个,宣城就又开心了起来,道:本宫早晨出去溜达了一圈,竟然发现这里还有烤地瓜,就买了一个回来给你尝尝。
献宝的模样,像极了在外野了一圈的家猫,回家还不忘捎带带点东西回来,在主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功绩。
舒殿合打开纸包,往里一瞧,一个灰头土脸又瘦小的番薯出现在眼前,外表略发焦黄,从烤裂的纹理中,暴露出金黄色的内瓤,扑鼻的炭火和丝丝甘甜味,应该会很好吃,就是外表看着脏了一点。
她不自觉纠起眉头,落进宣城的眼里,不消想就能看穿对方所思,打舒殿合手里抢下纸包,伸手掏出那烤地瓜,一掰两段。金黄色松软的内瓤彻底暴露了出来,冒着腾腾热气,整个房间顿时盈满甜香。
呐。宣城将剥去一段皮的地瓜,送到舒殿合的嘴边,让她张口就能尝到美食。
然而舒殿合还是显得犹豫不决,道:能不能给臣一根勺子?
宣城。这个人,一男的竟比自己还金贵。
鹿城关于上元夜有两绝,一绝是花灯,一绝是面具。
舒殿合在等待宣城下楼的功夫,旁听了一耳朵,店东和其他客人介绍这鹿城上元夜戴面具风俗的来源。
相传唐朝的太平公主与驸马薛绍,就是因为在上元夜的面具而结缘的。
当时太平公主和自己的婢女,偷溜出宫看花灯,意外走散。太平公主第一次出宫,仅有婢女陪伴,自然是慌里慌张地到处找寻自己的婢女。由于街上人人都戴在面具,她只能冒犯的去掀开与婢女戴着相同面具的路人,以确认对方的身份。
直到意外掀开了一张面具,与面具下的俊美男子四目相对,一见倾心,成就了一段金玉良缘。
那男子便是薛绍。
鹿城的风俗就是由此衍生而出,并流传至今。每到上元夜,鹿城的少年少女们便头戴面具,上街游玩,期冀也能够拥有一段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悱恻姻缘。
舒殿合听完店东讲的故事,面色淡淡,不知该如何评价才好。
这太平公主和驸马薛绍的爱情,虽然可以称的上是美谈,但最后却没有什么好结局。
薛绍和太平成亲七年后,因为受到哥哥参与谋反案牵连,最后饿死在监牢中,太平公主则在薛绍死后,另嫁武攸暨。
君埋泉下泥消骨,我寄人间雪白头。
这样的爱情,实是凄凉至极,哪里值得后人效仿。
舒殿合思忖的入神,没有发现宣城已悄然走到她的身后。
宣城想出手拍她的肩膀,吓她一跳,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收回了手,轻声喊出一个从未呼唤的称呼:夫君。
舒殿合随即转身,瞳孔里映出宣城现下的模样,纵然是不轻易波动的目光,也为之讶异,又刹那焕发光采。
宣城亭亭站在她的面前,云鬓花簪,娥眉青黛,明眸流转,罗裙潇逸,袖口领边绣着精致的凤凰羽。
成婚将近一年,曾经恨不得拆婚杀婿的女子,终于心甘情愿的将所有的散发挽起,从少女的发饰,换作了温柔娴静的少妇妆容。
舒殿合认真端详着宣城,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觉得她头上的木簪有些眼熟,抬手摸了摸上头的贝花。
这个不是她曾经赠给她的吗?
公她差点就忘记两人之间的约定,在今日不得以君臣相称,转而说道:夫人竟然将它带出京了。语气又是惊讶,又是惊喜。
宣城见她第一眼就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颇为不好意思,摸自己的耳朵,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带出来。分明是有心,却道无意。
舒殿合微微一笑道:夫人,你今日真好看
少见能在这个人的嘴里听到不是讽刺的赞语,宣城心里甜滋滋的,一番精心准备没有白费。
她亦打量着面前的夫婿,总是一尘不染的白衣,青玉腰带束身,不需加以修饰便已是绝色的面容。
光是两人容貌、衣物颜色的相搭,并肩走街道,就足够令人称羡不已。
宣城对她们有足够的自信,动动唇,正想回敬对方,不识趣的店东插嘴进来,道:原来你们二位是夫妻啊。两人之间的美好气氛顿时被破坏殆尽。
店东露出恍然大悟又暧昧的目光,他说姑娘还未嫁人,怎么就能不顾礼仪的和公子同住一个房间里。
宣城不以为羞,牵起舒殿合的手,宣誓着面前清雅傲凛的人,只能是被她所独据。舒殿合只是宠溺的笑望着她。
店东在她们联袂离开之后,啧啧称奇道: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花市灯如昼,行人熙熙,情侣并肩成双,光怪陆离的面具挂在摊头的竹架上,等候着与合该拥有它的主人相遇。在这样的热闹气氛下,原本面具上狰狞的花纹,也硬生生变得可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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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尽欢(GL)——易临安(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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