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猜猜驸马拿出来的是什么?
第68章 欺君之罪
那在月光下, 舒殿合从袖子里掏出的物什,长长扁扁, 尺寸不过人之前臂,就算宣城现在立马瞎了,也能认出那是把秋季里多余的扇子。
舒殿合顺手一开, 端端正正还真是把扇子。
扇面绘着乱七八糟的图案, 有王八,有猪头。始作俑者居高望见,耳尖不由一红,摸摸自己的鼻子。这人居然把这把故意用来气他的扇子随身携带着。
纵然是端着一把乱涂乱画的扇子, 也是持者气度太雅, 若是换个场景, 加上她的衣着打扮,还以为是哪家才子谈诗论道来了。
吕蒙忍不住责道:驸马怎得如此轻敌?碍着宣城在身边,他才把话说轻了。
其余的大臣们皆以为驸马这是要破罐破摔, 再不忍直视接下来的比武。
大王子以为对方在讽刺自己, 凶相毕露, 恶狠狠地道:驸马不要后悔。
舒殿合还了他四个字:不吝赐教。潇洒俊逸的模样,世间无二。
太子代皇上宣布比试规则, 仅是切磋武艺, 手下各自留情,不得伤人性命,点到为止。
这规则听在众人耳朵里,知是在护谁, 皆心照不宣。
随着太子的话音落下,这场比武正式拉开序幕。
大王子当先发难,脚下一阵冲刺,衣角掠地而过,一拳直冲舒殿合面门。
诸臣光是看着就不免心惊胆战,两股颤颤。这一拳要是挨到了,驸马的小命登及就没了。
舒殿合的反应,却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狼狈,甚至于眉角都没有动一下,手腕一甩,扇子合起,啪的一下就打在了袭来拳头的手腕上,身子屹然不动,气势汹汹的大王子却偏离了他原有的方向。
大王子一拳落空,与舒殿合擦身而过,脸上的难以置信稍纵即逝,扭头来回肘朝舒殿合的后脑勺砸去。
再看不懂武的人,也能知道大王子这是要驸马爷的命,而不是简单的比武。
吕蒙面如寒霜,瞧了一眼他一点都担心自己夫婿安危的女儿,眉头一皱又一松。
在宣城发亮的琥珀眸子中,那人衣袍带风,身姿矫健,又轻易的躲过了一招。
大王子发了狠,左脚往地上一跺,震起灰尘仆仆,一拳紧随一拳,带着凌人的拳风,紧追不舍着舒殿合,宽大的衣袖舞地呼呼作响,旁的中官手上的白罩灯随之摇晃。
反观舒殿合却意料之外的应付自如,扇面一开一合,悠闲似庭中漫步。每次在大王子即将触碰到她,险象环生之际,她总能化险为夷,接连闪身躲过,宛若逗弄猛虎,却不伤自己一发。
一扇子,大王子的帽子被打落,大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扇再次袭来。
这一扇拍在了他的脑门中央,扇子移开时,大王子的脑门上多出了一块扇形红印。
三番五次下来,在大王子连她衣角都没有碰到的情况下,身上倒挨了她几扇子。
大王子爆发出怒吼,舒殿合平地一跃,腾空翻转,躲过一计扫堂腿,借势手臂长挥,扇沿划过大王子的脖颈。
大王子吃痛,倒退了几步,往脖子上一摸,手底下竟然见了血。
围观的大臣定睛一看,大王子脖子上的血痕分分明明。这还只是纸扇,若是刀剑,大王子此时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他们对一直被小瞧的驸马的武艺之高惊讶连连。
这要是仅是强身健体的武功,他们立马就不用活了。
大王子此时已是满头大汗,双拳隐隐发抖,舒殿合虽然从未与他正面交锋过,却用闪身来消耗他的体力。一开始没有把对手看在眼里的他,吃尽了自己惹出来的苦头,再次端详面前风雅如常的人,眸底不由带上怔忪。
舒殿合悠然相望,启齿欲问他,还要再来吗?
在宣城的眼中,疲于应付的大王子已是强弩之末。不出三招内,定然会败下阵来。
大王子不愿自己的名头就此蒙上了奇耻大辱,仍旧不死心,企图殊死一搏,做困兽之斗。
两人再次打斗在了一起,这次舒殿合不再躲避主动进击,明显可以看出是想要快速结束这场无聊的比试。
宣城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舒殿合飞扇而出,寻到大王子背朝自己的机会,一脚踹至他的肩头,大王子猛扑出去,摔了个狗啃泥,挣扎了半天爬不起来。
扇子在空中转了半圈,擦过月亮的下缘,稳稳回到舒殿合的手中。
舒殿合自若收扇,一拱手:承让。
好!吕蒙从圈椅上拍案而起,发出了今夜的第二声惊叹。
左淮连忙命人去扶起大王子,定睛一看大王子嘴上一片血肉模糊,鼻子直往下淌血,好心送了一条绢子给他擦。
苟延残喘的大王子,接过绢子捂住口鼻,自感嘴里有异物,啐出一口血,那血里竟捎带了一颗发白的门牙。
吕蒙含笑睨着他,风凉说道:驸马下手没有个轻重,不小心伤了大王子,请大王子海涵。
大王子被羞辱至极,脸上犹如开了大染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霎时好看。
大臣们的心情忽高忽低,在松过一口气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在这凉秋里内衫竟然被热汗浸透了。
往日那些在背后嘲笑舒殿合阴柔,无男子气概的大臣,脸上仿佛也挨了驸马一扇,又红又烫,羞耻难当。劫后余生,又庆幸起驸马宽宏大量,从未和他们做过计较,否则他们头顶的乌纱帽安在哉。
舒殿合将自己的扇子收回袖中,就听皇上在楼上大赞她:今夜驸马就是我大豫的勇士!
抬头,不久前还挂着对他人的疏远淡漠,却在与宣城撞上视线那一刻,通通被卸了下来,扬起独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宣城眼角随她笑弯,目光灼灼,庭下的人挺拔一如玉树青松,端正的五官出尘绝艳,月光如薄纱,照的她影影绰绰,如梦似幻,天与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对方的身影。
父皇今日是真高兴,否则他不会把这本宫小时候想碰,他都不许本宫碰一下的夜明珠赐给你。
散宴的马车,行走在空阔无人、店铺闭门的御道上,马蹄铁击打着石板,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在街头巷尾回荡。
马车内的宣城,手捧着装有夜明珠的盒子,指腹接触的地方,似乎还带着他父皇的余温,略带酸酸的说。
那盒子的盒盖被掀开,内里垫锦簇拥着一颗幽幽散发着淡蓝荧光的悬珠,大小不过拳握,却价值连城。
舒殿合被她酸不溜秋的语气逗到,慷慨赠予道:公主既然这么想要,不如拿去玩吧,反正臣也用不上。
本宫才不要。宣城哼了一声,把那连珠带盒塞进舒殿合的怀里道:父皇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嘴巴虽然是这样说,眼睛却舍不得从那夜明珠上挪开。
公主难道不觉得,是父皇知道公主喜欢它,才会将它赐给臣的吗?舒殿合意有所指的说。
嗯?是吗?宣城被她唬道。
舒殿合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言之凿凿道:父皇知道臣之物,便是公主之物,所以定然是这样。
宣城稍有点不相信,但实在是喜欢这夜明珠,便顺水推舟的承认了下来,又从舒殿合手中把盒子抱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去拨弄盒子里的夜明珠。
夜明珠的表面触摸起来与寻常的鹅卵石没有什么不同,冰冰凉凉,光光滑滑,除了会发光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说这夜明珠为什么会亮?她萌生出困惑。
马车内唯一的光源,就是来自宣城怀里的夜明珠。小小珠子,却能把整个马车照的通亮,不亚于火烛之光。
舒殿合注视宣城被夜明珠映的泛蓝的面容,推测道:应该是矿石内夹藏看一些世间少有的东西。就像人死后,骸骨埋于地下,天长日久之后,在天朗气清的暗夜中,便会生成磷光
如此神奇?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宣城对舒殿合的博学多闻钦佩不已。
有时候本宫真的很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的构造,是不是与本宫的不一样。为什么同样是人,本宫这么笨,你却这么聪明?她轻戳着舒殿合的脑门道。
舒殿合哭笑不得,言:公主勿要妄自菲薄,公主也有自己独特的优点。
什么优点?本宫想听。宣城支起耳朵,做洗耳恭听状。她故意要勾出她这句话来,想看看在舒殿合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舒殿合恍然未觉自己上当了,屏息思考了起来,意外想起席上的事。
就在大王子虚情假意的圆场时,宣城察觉到身边的人要有动作,连忙拉住她的袖子,压着声问:你要做什么?
她知道舒殿合之前不表态,是因为不屑一顾,但是现在对方再次咄咄逼人到脸上,舒殿合定然不会一直容忍着。
臣应战,眼下是平息对方闹剧的最好办法。舒殿合从容的回应。
不为了大豫,不为了皇上,而为了宣城。
对方有心作怪,如果今天她不站出来,授人以柄,明日对方只要轻轻拨弄,便会流言四起。
她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污言秽语置啄,但她占据着宣城驸马的身份。二人荣辱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不愿宣城的名誉因自己而损,就像当日在御花园中与宣城说的那样,她会尽力护宣城周全。
如果不愿意去,就不要去。宣城斩钉截铁道:本宫与你同样不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竟默契到了这个程度。浑如一体,只消一人的一个眼神,另一个人瞬间便能领会其想法。
这其中也有公主聪慧的缘故,但再往深处的原因,舒殿合不敢细想。
但臣不容。字字千斤。
宣城哑言,仍然不愿舒殿合去应战。
她不担心以自己驸马的功夫打不过对方,只是欺君之罪,他一个人担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这扇子,正经说法应该是宣城作恶的工具。
宣城の泡妹计划:躺大腿喂食投怀送抱下一步就是S
第69章 宣城吾妻也
本宫从未和父皇提过你有武功的事,此时你表现出来,父皇一定会起疑心宣城蹙着眉头, 说道。
不待舒殿合反应, 她自己又忽地想通了, 道:也罢, 你去吧。
到时候父皇要是责怪你,本宫替你扛着。她轻描淡写地说完,便松手放开了舒殿合的袖子, 却不知道自己这一席自相矛盾的话, 落在舒殿合的心里, 有多令她诧异。
席间仓促,不待舒殿合细思。
现在静下来,她捡起了之前未理清的思绪。
她的诧异不是因为那令人震色的欺君之罪,而是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她以前未在意过的事情。
从师傅的药园出来,走到今日这身不由己的地步。身边知道她最多底细的人,不是冯焕森,也不是当今皇上, 而是她的结发妻子:宣城公主。
公主并非愚笨之人,面对来历不明的驸马,却从来没有问过她底细来由, 没有问过她逗留在京都是为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考科举成为驸马。
其中但凡一条,她都解释不清楚,但是公主从来没有问起过, 从来没有令她为难过。
舒殿合喉咙滚动,心里涌起五味杂陈的情绪。
其实一直在包容对方的人,不只是自己。
也是在那一刻,她从宣城的眼中看到了对自己偏袒的爱意。
宣城等半天,见她仍在沉思,忍不住用胳膊肘撞醒她,言:喂,本宫的优点有那么少吗?至于你想这么久。
舒殿合兀自摇了摇头,握住宣城的手,情之切切道:是公主的优点太多了,臣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宣城闻之悦颜,借机蹭到舒殿合的怀抱里,搂紧她那过分纤细的腰,嘟囔道:谁要听你说那么多,你举一两条不就够了?
若是她在仔细一点会发现舒殿合的眸子里,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舒殿合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然能把自己当作是一把无感觉的靠塌,只要宣城不做超越界限的动作,她就任由她拥抱着。甚至在宣城接近时,自然而然地摆好了姿势,让她倚靠的更舒服一些。
宣城头枕在舒殿合有点硌得慌的肩膀上,两人相握的手放在她的膝头,静静感受着舒殿合的胸廓起伏和心跳声。
她知道下了马车,两个人又会变成貌合神离的夫妻,与其多想,不如珍惜着这片刻温存。
此间甚好。
耳畔的胸膛发出嗡鸣,她听见舒殿合问道:臣是不是从未和公主说过,公主是臣的师傅以外,对臣最好的人?
嗯?宣城起身,迷茫地与舒殿合对视。
所以谢谢公主,一直包容着臣。舒殿合握紧宣城的手,言辞真挚而诚恳。借着一个由头,想谢的是宣城长久以来对她所有的好。
舒殿合面上一派正经,却把宣城逗笑了。她噗嗤一声,道:有什么好谢的?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还以为舒殿合要说什么正经的事,搞的她心脏嘭嘭乱跳,转眼又缩回了舒殿合的怀里。
她并不知道的是,就是这应该,才让舒殿合那样忐忑。
身为女子,不安分守己、循规蹈矩,凭着一意孤行闯进了这鱼龙混杂的京都,意外成为了驸马,耽误了公主的姻缘,强使两人的命运绑在了一块。
她不过是一个罪人,偷偷占据着本应该属于另一个男子的身份而已,又怎么敢理直气壮的接受公主的温柔?
宣城想起有一件事,还没有和舒殿合道歉,犹犹豫豫道:今日因为发饰的关系,导致那个癞□□当众羞辱你。你如果他要自己改的话,自己立马就改。
被她倚靠着的胸膛微微起伏,宣城不用看,就知道对方在轻笑:公主勿要多虑,席上一言,尽是真心实意。
清泠的嗓音自宣城的头顶发出,落到她的心间,宣城的脑袋里开出噼里啪啦的细朵烟花。
尽是真心实意,也包括那句宣城吾妻也吗?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无误,宣城想开口问,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愿意坦然的接受自己,两个人之间日后再无隔阂?
还没有等她启齿,摇晃的马车,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
帘外传来马车夫的声音:公主、驸马,公主府到了。
舒殿合不见她动,拍拍她的背道:该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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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尽欢(GL)——易临安(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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