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目光移回来,冷漠无比地说道:“临场怯战,鞭二十!”
庄理猛然睁大狭长的眼。
7480:“噗哈哈哈……”
铁塔般的将领立刻高喊:“得令!”
乐正冥勒紧缰绳,驱使骏马调转方向,往更远的地方去了,马蹄扬起的不是泥土,而是点点血迹。未曾散尽的烽烟渐渐模糊了他的身影,这景象恰似一个不祥的征兆。
庄理长久凝视着他,未曾说一句辩解的话。在战场上装死本就不对,不能再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去掩盖,否则第一印象会更差。
那名将领随手把庄理往地上一丢,嘲讽道:“你小子真是干啥啥不行,连装死都不会。死人会像你这么大喘气吗?”
庄理眼珠子一转也就明白了,听见敌军在战场上大喊爱人的名字,他呼吸的确变得急促很多。大约在那个时候,这高壮的汉子就注意到他了。
“走吧,回去领罚!”将领不轻不重地踹向庄理的屁股。
庄理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
7480:“哈哈哈,我不行了,我快笑死了!主人你也太没用了吧!果然把你送来这里是对的。”
高壮汉子也很诧异,愣了一会儿才嘀咕道:“你小子是陶器吗?我又没用力,你怎么就倒了?”
从血泊中爬起来的庄理已经变得十分暴躁,却不得不压抑内心的负面情绪。这个世界既没有电脑可以让他搜索原主的信息,也没有高科技可以为他助力,在所有背景一片模糊的情况下,他只能静观其变。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营地。
路上,庄理一直在默默观察自己的身体。
原主的两个掌心都很细嫩,没有常年握刀剑的厚茧;皮肤白皙,没有日日晒太阳的痕迹;脚底板刺痛得很,应该是起了血泡,也不像习惯行军的士兵。
结合以上几点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原主是个娇生惯养的人,家世应该很好;第二,原主刚参军没多久,未曾经历过艰苦的军事训练。
这样一来,情况就变得很古怪:那么好的家庭,为什么把孩子送来当兵?未曾经过训练就上战场,军队有这样的先例吗?
思忖中,军营已经到了,壮汉把庄理往马棚里一推,冲站在两旁的士兵勒令道:“看好他!等会儿把那些逃兵都抓回来,让他们一起受刑!刑架也给搬出来,放到军营中央去。老子要让大伙儿好好看看,这就是临战逃脱的下场!”
“得令。”几名士兵站得直直地高喊。
壮汉走了。
庄理被关押在马棚里,周围还坐着几个垂头丧气的青年,想来他们也都是逃兵。
庄理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借着马槽里的水把脸洗干净,然后故意在几个青年面前晃荡,仔细观察他们的反应。
这些人看他的目光是完全陌生的,也没有主动打招呼或是攀谈,应该并不认识这张脸。
这完全符合庄理的预估。一个连军训都没参加过就被推上战场的少年,又怎么可能认识多少同袍?
是的,庄理现在的这具身体还是少年,身量不高,体格也十分瘦弱,与那几个青年比起来足足矮了半个头,缩在角落着实可怜。他试着念了几句佛经,声音清脆朗润,犹带着少年的稚嫩。
这样一个年龄不大,养尊处优,未经训练的新兵,却能出现在残酷的战场上,是这支军队极度缺人还是有谁想置少年于死地?
庄理在脑海中演算各种可能性,同时也侧耳聆听周围人的议论。
经历过如此惨烈的一战,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也免不了要抒发一下心里的激愤和恐惧。
坐在一起的那几个逃兵压低嗓音说道:“乐正将军被人暗算了!传给他的书信是假的,九皇子根本没被偷袭,将军跑过去救援,途中却中了敌军的埋伏,一万骑兵死得只剩下五百!”
“是咱们军队里有叛徒吧?否则书信怎会有假?”
“肯定有叛徒,只不知到底是谁,我更怀疑九皇子那边。没有他的火印,将军不会相信书信里的内容。由此可见书信是真的,但九皇子遇袭的事是假的。”
“你什么意思?”
“意思还不明白?九皇子联合敌军想干掉我们将军!”
“我猜也是!否则把守邱庄的徐将军怎么率领部队先撤了?要不是徐将军故意把敌人放进官渡,我们不会遭到偷袭!”
“徐将军可是乐正将军的心腹啊!”
“呸!他早就被九皇子和庄然收买了!九皇子忌惮将军功高震主,庄然想要接管将军的兵权,他们都想弄死将军!”
“苍天无眼啊!”
“好人没有好报!”
“我们十七万大军,被羯族人杀得只剩下四万!死了十三万同袍呀!血流了满地,汇成河,我一路蹚着血水在跑,心里刀绞一样!到处都是断手断脚,肠子五脏,我怕呀!”
“我也怕!”
“还有更令人害怕的事在后面呢!将军当初差点灭了羯族人的部落,他们这次铁了心想把将军斩杀在此处。说不定过几天,羯族人还会集结军队打过来!”
“我们死的只剩下四万人,羯族人可还有十八万人马!十八万呀!光是扬起的马蹄就能把我们踏碎!”
“我不想死,呜呜呜……”
断续的悲鸣在马棚里回荡,刺痛了庄理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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