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临江在乾坤袋里翻找能多少起点作用的药,拿出一瓶也没管多少,倒了一把直接囫囵吞下,这才睁眼看向叶云舟。
情绪波动的只有他,叶云舟仿佛置身事外,眼里只有兴趣。
不会。慕临江沉声道,情之所至是你的自由。
三个月现在只剩两个月了,那之后你会放我走吗?你很可能再也见不到我,寂宵宫再没人陪你喝茶聊天,也没人陪你游山玩水,你给书房的盆栽剪枝时也许还会想起我,但那时进出书房的只有低着头如临大敌的侍女。叶云舟悲伤地说,拥有时只会觉得满足,但舍弃可是硬生生挖去一块鲜血淋漓的肉,你真能平静地接受吗?你会不会后悔,选择把我囚禁起来,好让自己别那么孤独?
不会。慕临江叹气,我孤独与否,是我自己的问题,若要牵连旁人,那些谣传早就变成现实。
哈,真是坦荡的让人难以置信。叶云舟眯起眼,那你会为我去死吗?
不会。慕临江揉了揉太阳穴。
但你在擎雷山险些丧命。叶云舟翘起腿来,闲闲地说,假设你喜欢我,那我和寂宵宫,默影都,甚至天下苍生比起来,谁更重要?你能为他们而死,不能为我而死吗?你只有向我证明你的感情,我才能相信。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慕临江望着叶云舟,眉头紧锁,耳边一阵阵轰鸣,我既身为宫主,责任在身,应当不负众人信任推举,而非计较眼前得失,但宫主之外,随意允诺为谁而死是轻率虚伪之言,更无意义,你的假设刺激不了我,我不受任何人所掣肘,也望你不要戏言生死。
叶云舟扁嘴,有那么点被教训的不爽,但他的手指抖了一下,他发觉自己从心底升起另一阵不受控制的亢奋,几乎想要当场起身冲过去称赞慕临江,质问慕临江为何还能如此冷静。
他蛊惑不了慕临江,无论慕临江对他到底有什么感情,但慕临江依旧坚定沉稳,不可动摇。
你的假设到此为止,那我是不是也该问你几句。慕临江的嗓音略显乏力,他向后靠了靠,头抵在墙上,看着床顶,你认真过吗?忠义,亲缘,师恩,道友,敬仰恋慕这些你可曾付出过一寸真心?
叶云舟的表情缓缓冷淡下去,状似思索,沉吟道:可能没有吧,那些言听计从的人太无趣,随便就能看透,随便就能摆弄,根本不需要真心交往。
那我呢?让你感觉复杂了吗?慕临江笑问。
这已经不是假设了。叶云舟忍不住道。
无谓的假设省下吧,你我都心知肚明。慕临江放轻了声音,但如果我不幸身殒,你来吊唁时,会有片刻难过吗?
是谁才说完不戏言生死?叶云舟站起来,我大概连吊唁都懒得去,但说不定会无聊一阵,所以你最好别死,否则我迁怒起来,就挖你的坟。
慕临江但笑不语,叶云舟开门说去倒壶水来,等他拎着水壶和杯子回来时,房间已经被慕临江布了层结界,任由叶云舟敲门也没解开。
叶云舟只好把壶放在门口,气道:这才卯时!你关门就罢了,我躺椅还在屋里呢!
屋内没有声音,慕临江应该是睡着了,叶云舟靠着门坐在地板上,揉了揉腿,耳边还均匀的响着自己的心跳声,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下他不能否认自己愿意待在慕临江身边,看那份原则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冰凉的地板冻不住叶云舟的胡思乱想,他不禁幻想起慕临江对道侣的态度,会无微不至嘘寒问暖吗?大概不会,慕临江对柔弱小花似乎不感兴趣;会礼仪俱全相敬如宾吗?大概也不会,听起来倒像慕临江和别的门派首脑的客套废话;会高高在上呼来喝去吗?更不会,慕临江就算对下属都是端正宽容的。
叶云舟想不出慕临江和朝夕相伴的人要如何相处,脑子里只有慕临江愉快时流露的浅笑,恼怒时的冷峻锋芒,还有偶尔故意呛他的任性散漫。
如果慕临江的用情是真,如果他答应下来,仿佛这段关系也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特殊变化,那答不答应,改不改变,又有什么意义?
他能为慕临江付出多少,慕临江又能为他付出多少?
叶云舟靠着门扉一下一下的磕着,他应该找个合适的舞台来验证这个困惑,验证他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爱。
凌崖城就不错。
霍风霆中午时才醒过来,一身酒气的去浴间洗漱,光着膀子在大堂晃悠两圈,忍不住问叶云舟:小兄弟,这结界什么时候能撤啊。
不急,据我估计明后天的事。叶云舟正坐在柜台后边拿着毛笔写字,前方摆着书册,左右各浮着一面玉简投射的云图,看起来分外忙碌,永夜宫的客人今天看热闹,明天怀疑永夜宫的实力,后天就该发怒责备永夜宫无能,还要困住无辜贵客影响行程了。
嗯,你写什么呢?霍风霆靠着柜台往下瞅,密密麻麻的。
从玄奚院带出来的一部分奴隶档案,我整理一份名单。叶云舟说着在云图上点了两下,一个小楷名单飞快在霍风霆眼前划过,宫主那里还有一些,他若是起的早,我今天就能全部录完。
霍风霆完全不擅长搞这些琐碎文职,把眼睛挪开看向楼上:慕宫主就喝那么点猫食儿,现在还睡?我去叫他。
他用结界封了房间。叶云舟提醒,霍兄若是无聊,不如去煮碗醒酒汤,或者帮我把这些玉简的内容转到一起。
那我还是去煮汤吧。霍风霆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他的厨艺大概是野外生存派的,虽然不够精致但胜在实用,叶云舟提前同情了一下慕临江,没一会儿苏黎也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地下室把他的金绒兔抱出来,开始陪兔子跑步。
刑具店里柜架摆设不少,也没有开阔空间,苏黎只好楼上楼下来回跑,霍风霆把汤煮上,拿着从店里搜刮来的玉简烙上灵识印记,开始补习自己三百年来错过的大事,读作大事写作八卦,不时发出几声健康的大笑。
叶云舟头疼地深深怀念起慕临江来,毛笔都在纸上怼分叉了。
傍晚时分卧房的结界才悄悄撤下,叶云舟发觉了楼上的响动,但坐在柜台后没动弹。
慕临江掺着些懒散睡意的声音很快在楼梯口传了过来,有一股子烦躁:端走,不喝。
拿着!这可是你们寂宵宫叶兄弟特意嘱咐的,不喝不是好宫主。霍风霆追下楼来,酒都喝了,还差碗醒酒汤吗?
叶云舟偏头瞟了一眼,慕临江站在楼梯中间,搭着扶手,像是才洗过脸,溅在鬓发上的水珠慢悠悠的滑落,他看了少顷,稍感惊讶,一向体面出门的慕临江大概只是随手拢上的头发,侧面还落了几缕。
叶云舟。慕临江随手拿过那盅醒酒汤,语气咬牙切齿,眼含薄怒,你有话要说吗?
叶云舟愣了愣:说什么,晚上好?
慕临江气息一滞,随后快步走下楼来,把醒酒汤往柜台上一顿,隔着柜台伸手抓住叶云舟的领子。
他方才醒过来时才称得上彻底清醒,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浮出脑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终于被迟来的挫败感激起怒气。
你觉得我很好戏弄吗?慕临江把叶云舟拽起来,低声威胁道,你敢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霍风霆和闻声而来的苏黎看得一愣一愣,霍风霆不明所以,劝架道:干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啊,赶紧松开我兄弟。
管好你自己!慕临江骤然回头,暝瞳闪过一抹艳丽的紫芒。
霍风霆不及防备匆匆退了一步,但随即握起拳来皱紧了眉。
霍兄不必担心,只是我昨晚和宫主发生了一点小矛盾,说清楚就好。叶云舟按着柜台安抚霍风霆,霍兄先上楼吧,有需要我会喊你。
霍风霆看了看两人,叶云舟确实不紧张,但慕临江的怒容却让他想起三百年前,每次和萧川的冲突都以慕临江的怒气和萧川的淡定开始,然后到两人皆怒上眉梢不欢而散。
走走走。霍风霆拉上苏黎,上楼前警告了一句,好好说话啊,欺负人可不行。
我可没有欺负宫主的意思。叶云舟拍了拍慕临江的手腕,慕临江时隔一天再后返劲儿来追究他,但听了慕临江的药后不过脑,酒后吐真言,他也根本紧张不起来,腿疼,赶紧松开。
慕临江松开他,往下扫去一眼,看他不以为然地坐回去,手落在柜台上敲了敲。
你听好,我确实对你有那么点欣赏。慕临江委婉地说,眼中气势不减,但你别以为你能因此有何特权,我的纵容和耐性有限,望你好自为之,量力而行。
他说完以后转身就走,一步迈两个台阶急火火地上楼,叶云舟僵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很可能就叫告白。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宫主:我在放狠话你明白吗?这是放狠话!
叶公子:好的好的,明白明白(噗
第56章 朝三暮四01
二楼传出清晰响亮的关门声, 叶云舟拂平了自己衣领的褶子,盯着醒酒汤还在颤动的波纹看了片刻,还是决定把这玩意给慕临江送去。
他拿走桌上玉简, 端着醒酒汤走到慕临江门前, 霍风霆和苏黎在不远处探出头来, 满脸好奇, 叶云舟只好摇了摇头, 表示没事。
慕宫主,开门,醒酒汤。叶云舟无奈道。
不喝。慕临江语气恶劣的说。
不喝也行,那开门。叶云舟又敲了两下,我有正事要讲。
房间里安静半晌,门栓划开,叶云舟轻轻一推,看见慕临江不动如山地坐在床边,似在闭目打坐。
桌子还四分五裂的翻到在地, 叶云舟只好把醒酒汤搁在床边矮柜上, 把玉简递到慕临江面前:这是我们带出来的所有奴隶名单,详细信息都附在其中,不只三都, 更有修真境的人,永夜宫手伸的够长,不只抓人,竟然还有意在修真境发展。
然后呢?慕临江略一抬头, 睁眼盯着他问。
然后,把你带出来的部分也给我,想必仍有修真境之人, 三都现在维持表面的平衡,互相之间留着几分情面,但三都比邻修真境,把离我们最近的重华仙门也拉进来,让他们亲自向凌崖城讨要说法。叶云舟不疾不徐地说。
然后呢?
此时我们再放出交易引暮石残片和真正的霍风霖其实并未身亡的消息,届时霍风霖内忧外患,若要炼刀提升实力,必定急于得到残片,而我们在残片上做些手脚,追踪它的位置,就能找到真正的引暮石所在。
然后呢?慕临江接过玉简,神识扫过看了一遍,继续问。
叶云舟也明白过来,慕临江对这些好像都没兴趣,他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些一样都没干,你还要什么然后?当我是谶言录吗?
残片在手,直接追踪一样可以寻找引暮石。慕临江神色平静,我有些术阵方面的思路。
思路有了,身体撑得住吗?叶云舟冷眼道,知道位置又能怎样?霍风霖必定派层层守卫和机关禁制保护引暮石,你还想强闯不成?
你还关心我啊。慕临江语中带刺,是担心我撑不住,还是担心没你发挥的空间?
慕临江,你到底什么意思?叶云舟走近几步质问,我是为你考虑,你还要冷嘲热讽?
那你上来就只有正事要说?慕临江叹了口气反问。
还有醒酒汤。叶云舟指指矮柜。
慕临江下床端起汤盅,靠近嘴边仰头大概打算一饮而尽,可能味道实在太差,他喝了一口就被这股一饮而尽的豪情呛住,只能草草搁下咳嗽着擦嘴。
不只这一件正事,我另有一事相求。叶云舟见状也气不起来了,沉思片刻道。
说。慕临江没好气地看他。
引暮石残片的剑在我这里,你应该有不破坏灵识印记也能使用乾坤袋的方法吧。叶云舟把腰间佩囊解下来。
我没兴趣翻你行李。慕临江道。
以备不时之需嘛。叶云舟轻描淡写的地说,如果到了我用不了乾坤袋的时候,重要的东西你也能拿。
你别打什么歪主意。慕临江听见这话就觉得有一股算计,他警告了一句,还是抬手在佩囊上勾了个飘动的字符,滴一滴血。
叶云舟依言划破食指,往字符上挤了滴血,字符随即没入乾坤袋中,慕临江挥了下手,拿出迟疏雨所赠的剑,挽了个花又放了回去。
我还有一事相求。叶云舟系回乾坤袋,继续道。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慕临江皱眉提高声音。
最后一件。叶云舟真诚地保证,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你相信我吗?
嗯。慕临江稍感意外,敷衍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就这些。叶云舟结束话题。
慕临江把带出来的档案给他,叶云舟拿下去整理,慕临江在他走后懊恼地握拳砸上矮柜。
与此同时,凌崖城城主府。
城主府建在高耸险峻的凌绝山山巅之上,俯瞰整座城池,阳春三月,翠意萌生,云海沸腾。
霍风霖站在山崖边,衣袂在凛风中猎猎作响,面色阴沉,轮廓硬朗,即便亲眼见过霍风霆,除了神色以外也几乎分辨不出两人有任何不同之处。
不多时,一位身姿娇俏的红衣女子踏着石径款步而来,声音在风中稍显模糊。
如此深夜,城主知会我来此,有何要事呢?
霍风霖负手缓缓回头:乔堂主,我想知道,在秋水剑阁和我之间,你会选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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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就我不怕反派[穿书]——魔王西蒙(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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