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妩颇大动静地背过身,在周遭强烈的目光和寂静下显得十分明显,连符栾都停下了动作,不晓得她要做什么。
符箐瑶性子直,她关心苏明妩,于是说了今晚第一句话,“娇娇,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公主,我没事,只是想起上次看到王爷的伤疤,心里有些...,”苏明妩边说边低下头,轻声道:“罢了,反正我不想看第二次,你们看吧。”
她看似说了句话,实际没透露任何,只看表情是很心疼的样子。
此时,符栾正撩起一半,虽然未全,眼下业已出现了触目惊心的痕迹,恰好印证了她的话。
符箐瑶今日心情很差,更不想看好友难过,“父皇,我,我也不想看,今天是,是小皇弟的百日宴,何必看打打杀杀的东西。”
其实不必符箐瑶求情,符淮安也不会真的让符栾当众揭下,左右不过随口试探,倘若当真是他猜想的那个结果,更加不可能公之于众。
“好了,朕有些醉,收起来罢。”
符栾重新扎起,“是,皇上。”
很快,席间恢复了谈笑风生,小小的插曲宛若从未发生过。
苏明妩每次都这样,做完才觉得自己的举措多余,纠结了好一会儿,她见大家忙着敬酒,侧身私下里询道:“王爷,臣妾是不是多此一举,你好像都准备好了。”连假的疤都备全。
符栾喝了口屠苏,“的确不需要,皇上不是真的让我摘。”
苏明妩低下头,莫名沮丧不已,“哦。”
符栾揽住她的腰,见缝插针地哄她:“可是,王妃方才,可爱极了。”
“...”
他真当她小孩儿么,现在都能毫无章法的哄了。
酒酣耳热,不知觉到了皇宫关禁的时辰,姜莞有孕在身没有前来,符璟桓提前告退回东宫,有意无意地从苏明妩面前经过,苏明妩自顾和符栾说话,余光都没瞟他一眼。
太子走了,剩下的皇子们不愿多留,最后就剩下个赖着不走的符箐瑶。
她在庆安帝疑惑的目光里站起身,“父皇,儿臣有个请求。就是,想去小皇叔府里,今晚要和娇娇睡。”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符栾和庆安帝符淮安异口同声。
符箐瑶有点害怕冷脸的雍凉王,“干什么,我没跟你说,我跟我父皇说呢。”
可,庆安帝和符栾一个想法,他皱起眉头“瑶瑶,不要胡闹。”
“我哪里胡闹,好不容易见到娇娇,我今晚就要和娇娇睡。”
“成何体统,朕这么大一个皇宫还容不下你?”
符箐瑶鼓着腮帮子,“皇宫是大,可我不想住宫里,反正父皇现在有了小皇弟,不用在意我了,我就是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
“...你!”
庆安帝对符箐瑶的口无遮拦素来没办法,他最近也确实对女儿疏于关怀,或许因为这样,上元节那天她才不好好呆在宫里看大戏,偷溜跑出去玩,回来还哭哭啼啼的。
想到女儿哭...
庆安帝叹了口气,他看向苏明妩,“娇娇。”
苏明妩瞬间明白皇上的意思,起身行礼,“陛下放心,只一晚上,我会好好照顾公主。”
符栾整个宴席以来第一次拢眉,他不悦地扶苏明妩起身,打断她的话,“陛下,臣告退回府。”
几乎是被拎抱出去的苏明妩:“...”
符箐瑶屈腿行完礼,忙追出去,“哎,小皇叔,你拉着娇娇走那么快做什么,还,还有我呢!”
...
庆安帝坐在空荡荡栖云殿,他鬓边生出白发,五官依然俊朗,年轻时想来该是个美男子。
张公公替皇上把桌案上的酒撤走,“陛下,依奴才看,王爷揭的无比爽快,眼底尚有疤痕,再看王妃的关心不似作假,那股子心疼的劲儿都溢出来了。”
“呵呵,小七的脾气怎会毫无准备,怕是连苏家女儿都被他蒙在鼓里。”
这么多年,符淮安对符栾的情绪极为复杂。
他当初杀兄弑弟,唯独留符栾一条命,不仅仅因为先帝派姜擎苍守住符栾,更因为,他始终无法查清,符栾是不是他的儿子。
本来,这世上最清楚的只有符栾的生母,可她难产而死,他当年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到。
就因那么几分不确定,他于心不忍,纵容符栾在冷宫活到十四岁,再扔到边关由他自生自灭,毕竟,虎毒不食子嘛。
小皇子的眼睛,第一次给他提醒,只是双瞳通常同色,符栾的右眼分明黑瞳...
张公公陪在皇上身边多年,感情深厚,直言道:“陛下,弄清了一样不能留,倒不如不弄清的好。”
但凡抢来的皇位,大抵都想要回仁德的名声。
庆安帝不比年轻时杀伐果断,如今注重起伦理纲常,下令把所有夺嫡杀兄的记载尽数清除,怎么可能容忍传出别的风流账。
倘若符栾当真有异色瞳,就不能再留在这个世上,因为那是庆安帝皇子时期淫乱后宫的铁证,大宁朝有异色瞳的,只有皇上的生母沈家。
庆安帝叹了口气,“可朕的儿子里,没有人比他更像朕,可惜了。”
张公公低着头不说话,心里觉得讽刺,不是儿子,要杀,是儿子,更要杀。
陛下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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