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没喝,且连汤带碗都砸碎在地上,还骂了句话。”
李泰庆等了会儿,以为是王爷对此不感兴趣,就在他的膝盖跪到酸楚的那刻——
“哦,她骂了甚么。”
男人的嗓音凉薄而低沉,带着丝很浅的轻漫笑意,或者说,不屑。
李泰庆认真地回想,原封不动托出,模仿起了苏明妩的语气,“谁要再喝这东西!”
“呵。”
李泰庆蓦然闻得上面一声哂笑,忘记顾忌地循声抬头。
鸦发逶迤,身段高而颀秀,月白镶金云纹的外服松垮拢在身上,洁白得没有半点杂质,把玩玉扳指的右手修长且骨节分明,风姿卓绝。
这短短目光上移的几息,李泰庆还只觉得雍凉王未成为独眼前的俊美之名看来不是谣传,及至他终于看清了男人长相,不禁呼吸稍滞。
那是张如古雕刻画般的惊艳容貌,斜眉入鬓,凤眸狭长锐利,高挺鼻梁下的薄唇微勾,显出无拘的风流——若不是左眼的黑色眼罩打断...
可好比极精致大雅的玉瓷,多了条裂缝,硬生生将美撕扯部分化作戾色,再看起来,居然比寻常还要夺目。
李泰庆就这样看呆,符栾似乎并不介意,他右边长眸慵懒地扫了眼跪地的奴才,“你说,要死要活,以命换来的东西,不用,是不是太浪费?”
浪费?
李泰庆恢复意识,背后起了层冷汗,忙回:“不,不浪费,毕竟是王爷的子嗣,还是...”还是不喝的好,又不是大补药嘛。
“唔...”符栾点头,样状恍然大悟,“说的很合我意。”
“谢王爷夸赞!”李泰庆心道,虽然他只是个太监,但正常男人谁会希望妻子避子的。
符栾垂眸,瘦而不柴的手掌指节于袍角缎面中穿过,掸了数下水摆上沾到的香灰,而后慢条斯理地起身。
他居高临下睥睨着李泰庆,嘴角挑起细微笑意,“是啊,毕竟是本王的子嗣。”
“自然是要本王亲自去喂给她喝的,那就再煮一碗罢。”
李泰庆跪在原地,嘴巴张成了圆...
第3章 呵,真巧
新房的地上一片狼藉,药渣瓷碗的碎片散落的角落遍是。
绿萤和红翘两人打扫的时候却都是喜气洋洋,不管如何,于公于私做丫鬟的谁不希望主子受宠,苏明妩样貌身条无一不拔尖,但凡她定了性子不去想往日与他人的情分,还怕拴不住雍凉王的心?
苏明妩摔完碗,真是有说不出的酣畅淋漓。她自发现得了再生是在喝避子药之前,就想着做这事,当作她对前世的交代。现下,她终于能够安安心心、心无旁骛地过日子。
心绪起伏大,回来之后既惊又喜,还发了脾气,苏明妩的眼睛开始迷瞪,她眯看了眼窗外天边的鱼肚白,“绿萤,寅时?”
“王妃,都卯时了。”
“啊,这般晚?”
绿萤无奈,可不是么,洞房折腾到后半夜,王妃又在房里闹了一大通,算起来卯时结束都算紧凑。
苏明妩将头埋进香软被窝,深深吸了口香气,“我好困呐。”
貌美女子浑不在意的娇憨最是迷人,绿萤没忍住多看了好两眼。
红翘是从前就照顾苏明妩,知道她性子嗜睡,笑道:“王妃,您要睡也得等见完两房夫人,她们可是从寅时末等到现在,还坐在堂屋呢。”
夫人?
苏明妩从床上弹起,噢,她想起来了,符栾和她成婚前就有两房侍妾,此时未抬身份,是以算不上侧妃。
她们二人年长的叫周嫚儿,与她同年的叫林芷清,林芷清后来生了世子,就是前世过百日孩子的生母。
苏明妩从来没爱过符栾,对她们不感兴趣,现在依旧不爱符栾,可是她得好好做王府正妃,必要的客套便免不了。她想得细致,按说前世胡闹成那样,符栾都懒得理她,正妃的名衔到死没给摘,可见符栾对后院的事并不上心,那么她这辈子乖巧点儿,地位应当还是挺稳固的。
“好,可是我身上黏腻,想沐完身再出去见人。”苏明妩低头往身上左右嗅嗅,皆是符栾惯用的伽南香,太浓了她不喜欢。
绿萤最喜欢服侍王妃,于是马上接道:“奴婢给王妃去备热汤!”
“你去有何用呀,你又不知王妃的喜好,她热汤要几成温,最爱的五香为哪几种?”红翘说到得意处,手指不住点两下,“你晓得什么,还是我去好了,你呀,再给王妃上点银霜炭,都快烧没了。”
苏明妩隔着被子抱腿,下巴搁在曲起的膝上,听到这些,顿时有恍如隔世之感。
她的父亲是当朝太傅,母亲是江南富商嫡女,二人相识于微时感情甚笃,家世可谓富贵二字兼得,还有个长两岁的哥哥照拂,简直是被捧在掌心都怕摔了的程度。
所以只服侍她两年的红翘,都要记许多要素,比如所谓的五香汤,是由熏草、藿香、甘松、柏枝、熏陆香混合而成,她在家时,少一味都是不肯洗的。
前世这些娇滴滴的‘坏习惯’,在她的心如死灰中慢慢沉寂,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要忘了。
这辈子,苏明妩觉得,还是贯彻始终比较好。
“红翘,你记得清楚,就由你去罢。”
“谢王妃。”
红翘爱出风头,自然不肯在进王府第二日就被抢了王妃亲信的地位,绿萤看着她欢欢喜喜走出门的背影,默默撇了撇嘴,跑去角落开薰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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