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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心[末世]——未有雨(24)

    前半夜都非常平稳,直到凌晨四点,程殷商小心拉开车门打算给谢从心测体温,却发现谢从心竟然没睡,正飞快地在手机上按着什么,屏幕微光照得他的表情有些严肃。
    手机没有信号,他是在做什么?程殷商爬进车内,谢院士?
    谢从心抬起头来,手机屏幕朝他微微一斜,道:有信号了。
    陨石坠落后电波信号被磁场干扰,整个通讯系统都几乎进入瘫痪状态,但正如他在地震第三天往国科院打出的那个电话一样,干扰并不是彻底屏蔽,尚有短暂恢复的可能。
    谢从心裹着毛毯坐在折叠凳上,发出给苏时青的短信后将手机递给程殷商,联系家人吧,对方不一定有信号,建议发短信。
    其他人都被程殷商叫醒了,彭禾守了上半夜,这会儿还睡眼惺忪哈欠连天,摆摆手道:我就不发了,我家老头最烦我任务中找他。
    周安也拿了手机出来,笑道:现在是特殊情况,还是报个平安吧。
    彭禾道:那队长替我发吧,告诉他我还活着就成。
    不用他说,裴泽先给昆原鹏汇报了已经接到谢从心,正在回京路上,然后给彭禾父亲发了一条,简单一句一切都好,最后翻出另外一个号码,只有两个字节哀。
    程殷商也给父母发了信息,他们作为国安部的人,入伍的时候父母就都被接到首都军区疗养院里去了,那里守备森严,倒也不需要太担心。
    把手机还给谢从心,程殷商问道:谢院士每天都在等信号吗?
    谢从心迅速看了一眼已发信息,内容正常没有可疑,他将手机按灭放回口袋,道:凑巧而已,我本来睡得就少。
    当然不是凑巧,睡得再少也不至于四点就起。
    第一次收到信号后他就习惯在这个点设一个闹钟,醒过来等上半小时太阳活动会对地球上的无线电波产生干扰,日出之前干扰最弱,电波信号能够达到一日当中的巅峰值,所以这个时段有信号的可能性最大。
    但他并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这一点,也许是周安,也许是程殷商或者彭禾,甚至也可能是裴泽,他要尽可能确保每个人对外的联络都在他眼前。
    这么一折腾众人也没了睡意,干脆生火吃了早饭。
    谢从心体温依旧在38度附近徘徊,周安道:下午要是还不退烧,最好还是再挂一次葡萄糖,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裴泽点了点头,道:天黑之前到邓州。
    谢从心神情恹恹,嚼着干巴巴的军用压缩饼干没说话,程殷商以为他是不想拖累行程,宽慰道:本来也要停下加油的,不会耽搁太久。
    再次出发,谢从心缩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到了邓州的话距离郑|州也就不远,以他们现在的车程,300公里只需要一天时间。也就是说算上今晚的休息,距离郑州不过48小时而已。
    凌晨发现的信号他本可不告诉其他人,说出来也是一种试探,如果周安真的有问题,应该会借这个机会联络背后的人,并很可能在他们抵达郑州之前会有其他动作
    他可以给他们时间布局,但入局之前,他得养好这不合时宜的病。
    然而天不遂人愿,下午着急赶路,彭驾驶员性格又比较狂放,吉普风驰电掣宛如漂移,晃得谢从心头重脚轻,吃了午饭本就不太舒服的胃更加难受。
    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谢从心睁开眼,停车
    声音太轻彭禾没听见,幸而裴泽注意到他脸色不对,拍了一把彭禾的肩,停车。
    啊?彭禾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哦哦。
    他急刹车,车还没停稳谢从心就开门跌了出去,闭着眼睛冲到路边,中午好不容易吃下去的那一点碎面条和退烧药顿时全都吐了。
    众人吓了一跳,周安忙从另一侧绕过来摸他额头,比早上烫了不少,扭头道:又烧回来了,殷商抽张纸。
    来了。程殷商从车斗里翻出揉得皱巴巴的一包纸,递给他擦嘴,见他还没吐干净就又蹲在地上替他轻轻拍背,关忧道,还好吗?
    一点也不好,谢从心蹲在地上半天没动静,裴泽也下了车,抛给周安一瓶水,而后拉开驾驶座的门示意彭禾跟他交换,道:我开车,殷商去后面,前面座位放下来。
    哦哦哦好。彭禾忙不迭跟他换了,又怕谢从心是被他车技连累,主动去把副驾驶的座位向后调到了120度。
    躺着总比坐着舒服点,程殷商扶着吐完的谢从心上了副驾驶,几个人不敢耽搁立刻出发。裴泽车技比彭禾稳当了许多,百米开外看到丧尸就开始调整方向,谢从心稍微好受了一点,侧躺在副驾驶上,肿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裴泽轮廓利落的侧脸。
    裴泽察觉到他的视线,没有转头,只是将空调换气调到了最小,道:一个小时。
    他说话总是这样,主谓宾能省都省,语气便听起来冷冷冰冰,偶尔还需要听者揣测意思,谢从心迟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距离邓州还有一小时。
    60分钟尚在忍受范围之内,谢从心点头的力气也没有,干脆闭上了眼。
    第34章 旅馆
    一针复方氨基比林扎在了后腰偏下的位置, 痛得谢从心抓着床单的手一收。
    他大概是觉得羞耻, 烧得通红的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 后脑勺上的每根头发尖里都写满了拒绝。
    可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刻他连开口刺上一句的力气都没有,被周安煎鱼一般翻了个身, 连续三针都扎出血管,没有地方能落针了,周安歉意道:抱歉扎手臂行吗?
    谢从心紧闭着眼皮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示意他要扎就扎别那么多废话。
    这是邓州郊区一家非常破旧的小旅馆,60元一夜的招牌破破烂烂挂在入口玻璃门上, 旅馆主人和服务员都不知所踪, 只有厨房里一具身分不明的中年男性尸体,已经被彭禾从后门拖了出去,也不知埋了没有。
    扎了针吃了药, 体温39度6, 周安给他盖好被子,同裴泽出门时道:换平时这样都该住院了,明天必须休息一天,不能再走了。
    裴泽无声关门, 道:烧退了再走。
    两人一同下楼,周安点了点头, 道:晚上想办法让他吃点东西,明早再看看情况。
    楼下厨房环境一如楼上痕迹可疑的床单一样不可言说,程殷商正拿着柄拖把在拖地上的血迹, 见他们下来,指了指电饭煲道:我看有米就煮了点粥,谢院士应该吃得下。
    周安问:彭彭呢?
    程殷商道:隔壁有个小超市,找吃的去了。
    郑州供电不走三峡,没有经历断电,裴泽开了厨房冰箱,冷冻层里还有几袋湾仔码头的速冻水饺,便都拿出来煮了。
    饺子过了三遍水,刚浮上水面,彭禾扛着一箱特仑苏回来,搁在结了灰的圆板餐桌上,道:都给搜刮得差不多了,就这还是仓库底下翻出来的。
    他身上有点湿,程殷商把饺子出锅,问:外面下雨了?
    突然就下起来了,不大,彭禾跟条藏獒似得甩掉头发上的水珠,拍着那牛奶箱嚷道,周哥,这个能给谢院士喝吗?
    能喝,周安过去开了箱盖,一人一罐抛给他们,等会热一下,跟粥一起送上去吧。
    彭禾插上吸管叼在嘴里,嬉皮笑脸道:我看他就是吃的太少了,营养不行才生病,多吃点东西保管就好了。
    第二天不着急走,今晚就没有打算出去补物资。
    吃过饭其余人收拾碗筷,裴泽端着粥上楼,谢从心蜷在潮湿发冷的被子里,本还在睡,听到脚步声却立刻醒了,朦胧睡意在睁眼的瞬间化为清醒的戒备。
    裴泽道:是我。
    他迅速眨了一下眼收回了眼底情绪,看到裴泽手里的东西,蹙眉道,不想吃。
    他虽然不信任他们,但大多是言语试探,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那戒备大概是他大脑在他的意识之前作出的本能反应,非常真实,但配合脸上的病容以及一句不合理的任性拒绝,倒像是微妙的示弱。
    裴泽把托盘放在床头,他没有起来接,反而往下挪了挪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点额头和头顶柔软的头发。
    裴泽坐在了另外一张床上。
    房间不算大,两张一米宽的铁线床并列,中间不过三十公分宽,因而两个人离得也不远,裴泽能听到他因为高烧而略显艰难的呼吸声。
    他不需要催促,也不需要劝诫,谢从心比任何人都理智,也比任何人都不会放任自我。
    果然十几秒后他探出头,脸憋得有些红了,神情却严肃冷静,问:是什么?
    牛奶,粥。裴泽答道。
    谢从心推开厚重的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伸手道,牛奶给我吧。
    这病来得猝不及防,却有迹可循。
    大坝中溅染的病毒进入身体,导致体内抗体大量分泌,高烧不过是身体连日营养不良和睡眠不足后的应激反应,他清楚地明白自己需要补充营养,哪怕再吃不下也必须吃。
    裴泽将装着热牛奶的玻璃杯递给他,他低头喝了一口,嘴唇上一圈白,又问:哪里来的?
    隔壁超市。
    谢从心便没了声音,显然没话找话并不能让吐过一次的胃舒服一点。
    裴泽拿了隔壁床的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能靠躺着,谢从心抽了抽鼻子,一鼓作气将那杯牛奶喝完,问:有八宝粥吗?低糖的那种。
    明天给你煮,裴泽把那清寡的白粥递给他,道,在这里停整一天,你这样去不了郑|州。
    他并不是要现煮,只是想要铁罐装的速食产品,但裴泽误会了就算了,也不是非吃不可,谢从心连同后半句一起勉强应了一声。
    病得太凶,不停不行。
    晚上周副队应该会主动要求跟我一间,谢从心端着碗喝了勺粥,手指颤抖导致搪瓷勺在碗上碰出清脆的声音,他蹙了一下眉,干脆放下勺子改为直接对嘴喝,又道,不用管,你们都在,他不会直接动手。
    周安是队医,照顾病患无可厚非,裴泽道:我就在隔
    突然外面传来两声响亮的车喇叭,裴泽话音一顿,迅速起身走至窗边,拉开窗帘看向楼下。
    是谁?谢从心放下碗问。
    裴泽没有答他,雨幕中一辆豫A牌照的黑色商务车缓缓驶近,停在了宾馆门前。
    车熄了火,依次下来四男一女,司机和副驾驶穿着西服,像是保镖,护着后头的一男一女进门,身后还跟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打扮的人。
    楼下立刻传来彭禾的吆喝声,裴泽回头对谢从心道:五个人,郑|州来的。
    谢从心吃力地挑了一下眉,随即道:下去看看,如果是普通人就算了,如果不是先别惊动,等我病好了再说。
    楼下,两名保安挡在后头三人面前,光着头,脖子里还有纹身,人高马大,一见到从厨房里出来的三个人,竟然掏出了两把92,其中一个厉声问:你们是谁?!
    没想到对方有枪,还拔得比他们快,彭禾卧槽了一声迅速去摸插|在屁股袋里的54,正要掏|出|来跟对方大干一场,程殷商忙按住他手臂,小声道:别冲动!先问问!
    问个屁啊,彭禾龇牙咧嘴,心道这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八成是黑社会,就算不是,普通老百姓持枪可是非法的。
    对方虽然有枪,但真要动手应该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周安眼神示意彭禾不稍安勿躁,客气上前与那群人打招呼,道:几位来投宿?
    那两名保安对视了一眼,又看向身后的老板,中年发福的地中海老板挺着个啤酒肚,一身高级高尔夫套装,见周安语气和善,忙道:哎!似似似!我里来住宿滴!
    三人都是一愣,穿得人模狗样的,这一口普通话是怎么回事?
    哎呀你里把枪放哈,则似活人!活人!那老板拨开两名保镖,蹿到周安面前,两手一拍激动道,哎呀!同自啊!终于见到同自了!
    周安:
    彭禾愣愣道:啥玩意?同自?
    程殷商犹豫了一下,是同志吧
    这时裴泽从二楼下来,那老板扭头一看,裴泽比他带来的两保镖还高一点,身材更不用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当即舍弃了周安奔到楼梯口,啊呀则个同自配资真好,以前做什么滴?
    裴泽明显顿了一下,普通话普及了几十年,如今除了年纪大的老人,已经很难见到讲不标准的人了。他抬眼看向其余几人眼神询问是怎么回事,周安耸了耸肩,示意他们也还没弄清楚状况。
    两名保镖还算聪明,一见裴泽便猜到他们这群人身份不简单,动起手来讨不了好,当即放下了枪,解释道:我们跟老板路过这里,想借个住宿。
    裴泽目光扫过他们的西装口袋,确认携带子弹并不多,道:二楼我们住了。
    地中海老板忙道:似似似,些来猴到我晓得滴,你里住二楼,我里去三楼,何以伐?
    可不可以的,这宾馆又不是他们开的,他们能住别人当然也能住,裴泽让开楼梯口的位置,那老板连忙道谢,带自己的人上楼去。
    一行也是五人,除了他和两名保安,还有一位四十不到的女性,在这乱世里竟然也穿着得体,一头卷发面容精致,路过裴泽时对他笑了笑,道:谢谢几位。
    周安在后头道:二楼有我们的人,病了在休息,你们上楼轻一点。
    哎呀,听到有人生病,地中海一拍手,我则里有医生嘞,要否要帮你里望一下?我滴私人医生,医术杠杠滴。
    裴泽看了那医生打扮的人一眼,面相普通,带着副金丝眼镜,体型瘦削,看起来不像话多的人。见裴泽看他,医生客气道:是什么病?我带了点药,也许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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