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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心[末世]——未有雨(18)

    程殷商拧起眉头,转而去剥鸡蛋,见谢从心桌面上干干净净,问:谢院士不吃鸡蛋吗?
    谢从心言简意赅:不吃。
    程殷商只当他是挑食,也不敢再说什么。
    很快裴泽回来,周安和彭禾跟在后面,进来一看这早饭,连裴泽眼底都露出了一点惊讶,彭禾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程殷商赶紧制止:谢院士做的,味道不错,赶紧吃饭吧!
    谢从心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程殷商心虚不敢与他对视埋头喝粥,谢从心竟然微微一笑,语气里有些微妙的幸灾乐祸,那就多吃点,今天可是各位的体力活。
    谢从心是在打击报复他们每天给他吃罐头煮面吗?
    他已经喝完了那一碗清清爽爽的白粥,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拿出一板胶囊放在桌上,道:一人两颗,十分钟后准时出发,各位抓紧时间。
    说完起身把餐具收拾进洗碗槽,率先出了食堂。
    周安是队医,过来坐下,拿起那药一看,奥司他韦?
    程殷商解释道:昨天谢院士叫我们去药店找的,说是也许能预防病毒感染。
    事无巨细,确实符合谢从心的性格,但奥司他韦是针对流感病毒的特异性抑制药物,对新型病毒基本上不可能会起作用。周安笑了笑,按破塑封拆了八颗出来,那就吃吧,聊胜于无。
    撇开粥的卖相不说,味道其实也不至于难以入口,习惯了风餐露宿自然不会像谢从心一样挑剔食物,最后一人喝了两大碗。
    五点半整,三队众人离开食堂前往操场,谢从心手插口袋,正背靠在车门上等着他们。
    旭日升起,四方形的操场如同一口碗,盛满了细碎的阳光,而谢从心仿佛站在了阳光的中央,深栗子色的短发上遍染金光,看过来的瞳孔也浅如晕开的远山水墨。
    不得不承认,谢从心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还是赏心悦目的。
    良好的物质条件和足够的学识给予他得体的气质,只是一个随意的站姿,就已经远远甩开了其他同龄人。
    他将捷达车的钥匙抛给裴泽,道:吉普留下,武器尽可能带上,其他路上再说。
    半个多余的字也没有。
    捷达不比吉普宽敞,彭禾体型大坐了副驾驶,后座挤了三个人,程殷商艰难地坐在中间。
    车子驶到校门,范正已经推开了伸缩门,拄着根木头拐杖,站在保安室门口等着他们。
    昨日见面,大约是心有防备,他在众人面前并未表现出这样的弱势模样,此刻卸去了强撑的伪装,依旧穿着保安的制服,后背却有些佝偻了,手里的拐杖放大了他跛脚的毛病,看起来就是个普通至极的老人。
    裴泽刹车,放下车窗,范正冲他们点了点头,道:多的我就不说了,晚上都要回来吃饭。
    裴泽一顿,道:好。
    这世上的缘分真的非常奇妙。
    昨天的现在他们和范正还在互相用枪指着对方,24小时后,范正却送他们出门,虽然表情依旧严肃刻板,但简短话语中又不乏担忧与叮嘱,叫他们记得回来吃饭时的表情,以及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身影,像极了寻常人家的送儿孙远行的长辈。
    车子驶远,往国道方向开去。
    去大坝的路不难找,四处都是指路牌,到镇口环岛分岔路,谢从心指了路,左进右出,往纪念园方向。
    沿漂流纪念园的主干道,可以一路将车开到三峡坝旁。
    平时这里是戒严的,禁止普通人进入。唯一的入口有特殊部队常年戍卫,他们的车开近,两名穿着军装的被感染者转动僵硬的脖子看了过来。
    裴泽降下车速,周安和彭禾一人一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砰砰枪声接连响起,将被感染者心脏击穿。
    道路是缓坡,路上淋漓血迹,或许是曾经有人沿着这条路逃离。路尽头连接着三峡大坝的坝体,几人下车,与坝体站得齐高。
    人类这种动物的神奇,总是能在科技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彭禾吹了声口哨,迎风喊道:太大了吧!
    并非他少见多怪,文字上的三公里听起来不长,但真的站在了这里,才能感受到那难言的壮观。
    天地广阔,惊涛拍岸,江面蓝中发绿,流速极快,印着旭日投下的粼粼金光,三公里的大坝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同横卧在江中的青灰巨龙,相较之下,他们五个人显得太过渺小。
    谢从心举着红外望远镜观察对岸标尺,水位确实很高,已经超过175米,一个浪打来,几乎就要盖过185米的坝顶。
    重城那边不会没有察觉,他拿下望远镜,不可能不管。
    周安给弹匣填充子弹,笑了笑,道:来都来了,不管重城那边怎么样,进去看看再说吧。
    昨日的剑拔弩张相见眼红仿佛都不存在过,谢从心略有深意看了他一眼,收了望远镜仍挂在脖子上,从后备箱中取出一柄手电,放进冲锋衣宽大的口袋,发电站分左右,一共32台水轮机,左岸14右岸12,地下还有6台,情况允许的话要全部打开。
    裴泽套上托枪用的黑色军用手套,情况不允许呢?
    尽各位的可能,谢从心道,至少20台吧,否则排水力度不够,只能开启中央泄闸口调节蓄水量,控制不好容易淹没下游沿岸,而且太浪费时间。
    吉普留在学校,带来的武器不多,手|雷威力太大容易炸伤机器没有带,四把枪,八百发子弹,一人三根□□。
    他们对声音和光敏感,进去以后尽量不要开枪,也不要开手电,谢从心最后嘱咐,血液唾液都有感染性,注意避让。
    裴泽点头:以你的安全优先。
    道路尽头是一段向下的楼梯,通向发电站入口,底下一扇巨大的金属门,上书三峡左岸电站几个大字。
    几人刚走至门前,旁边的保安室里探出一张青灰色的脸,还没来得及朝最近的谢从心扑去,砰得一声,裴泽的子弹笔直穿入保安太阳穴,登时血溅了满地。
    十公分厚的巨大电动铁门,没有上锁,但没有电,门上几个血掌印,也不知是谁留下的。
    周安与彭禾一人一边,推出一道供一人通过的缝,裴泽率先进入,随后是周安,程殷商,谢从心,彭禾殿后。
    坝体封闭严实,外头光线照不进来,断电后没有亮灯,只有墙角应急指示灯亮着微弱的光,有红有绿,水轮机管道的巨大黑影倒挂空中,如同蛰伏的凶猛野兽。
    嗬
    深处传来一声声粗重的呼吸声响,此起彼伏。穿堂而来的冷风裹着森冷恐怖的气息,以及明显的腥臭味道,将隐藏于黑暗之中的危险揭露出冰山一角。
    第26章 闹钟
    向后三十步有一个房间, 谢从心压低声音, 应急电机在里面, 先带我进去开灯。
    黑暗中移动,人多反而不方便,裴泽令其他人原地等候, 自己带谢从心过去。
    他走到谢从心身边,换了左手拿刀,右手按住谢从心的肩膀,示意他贴着墙侧走,自己则走在他左前方探路。
    谢从心单手按在墙上一边计算步数。范正给出的地图已经尽可能精细, 标出了所有机房和通道的位置, 但他毕竟退休了几年,细节不可能面面俱到,三十步也不过是大约之数。数到二十一时, 裴泽突然脚步一顿,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谢从心也立即驻足,在他身后静待了片刻,便听到了一阵非常微弱的声响。
    声音断断续续, 谢从心屏息听了一会,蹙眉道:音乐?
    裴泽沉默两秒, 道:手机闹钟。
    他的声音本就偏低沉,刻意压低后有些沙哑,谢从心感到他后退了一些, 按在他肩头手松开,摸到他口袋里拿出了手电筒。
    谢从心原地站着,裴泽突然打开了手电!
    那一瞬间强光笔直打在十步开外的混凝土墙上,照亮周遭三十米半径,而在他们左侧不到三米的地方,三名身着发电站蓝灰制服的员工正睁大了胀成圆球的血红双眼瞪着他们!
    队长!
    后方程殷商喝了一声,立即举起了枪,裴泽却不待他扣下扳机,手电当空一掷,被感染者对光的敏感度甚于声音,目光追随着那亮白色光源转动僵硬的脖子,手电滑至抛物线顶点时,裴泽身型忽动,朝那三人俯冲了过去!
    手电落地瞬间,他已经到了那三人背后,手臂卡住其中一人的咽喉,军刀画出一道银线,仿佛将单薄光幕生生割碎了一般,刺入、拔出,一气呵成,随后将那人朝前猛推撞向旁边的另一个人,间隙中他锁住了第三人的双手后折,膝盖顶着后背将其按倒在地,同时掌心已经摸到心脏跳动的位置,军刃精准刺入。
    这时最后一名丧尸推开同伴的身体发出嘶哑吼叫朝他扑去,裴泽就地前滚,抱住他双腿猛得一摔,便将那人摔得后脑着地,转眼渗出了无数黑红血液,裴泽反手在他心脏上补了一刀。
    从他抛出手电到结束战斗,全程不过十五秒,而谢从心已经在这十五秒内迅速走完了最后十步,抵达机房门口。
    闹钟的声音是从机房内传来的,裴泽捡起地上的手电按灭,回到谢从心身旁,按住谢从心落在门把上的手,示意他退开,我来。
    谢从心让开半步,裴泽贴着墙体站在门侧,手搭在门把上向下一按立刻松开,门开了一道小缝,一道黑影扑出!
    谢从心还未来得及看清,裴泽动作迅猛无比,单臂拦在那身影腰部位置,矮身迎上,军刀从后背没入,刺穿血肉,噗得一声。
    谢从心迅速将门推开,拖进来。
    裴泽点头,抓住那人的双脚拖往门内,谢从心掩上门,蹲在那丧尸身旁,自衣服口袋里翻找起来,裴泽打开手电替他照明。
    这名的被感染者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后肩上有一圈浅淡的血迹,衣服破了,隐约露出底下的牙印,并不多深,也没流多少血。
    这么小的伤口,放在平时最多擦个药,医院都未必会去。
    在裴泽的刀插|入心脏之前,他在生理上都还属于活人,与艾滋或非典一类病毒的感染患者没有什么不同,如果社会制度还健全,不过是目前尚无法治愈,最多被隔离处理,而不是这样一刀毙命。
    但妇人之仁也好,悲天悯人也好,都不是此刻需要的情绪。
    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天灾面前生命脆弱如纸,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打开水轮机,返回首都,参与疫苗制作。
    先翻出来的是手机,六点刚过,谢从心将手机递给裴泽,是起床闹钟。
    每日六点被闹钟催促起床,洗漱,早餐,开始一整天的工作,对于这世上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人生。有人在这平凡中抱怨人生苦短,也有人识得浮生短暂兢兢业业,但谁都没有想到,这有好有坏的时光会因为一场流星雨如此轻易地终结。
    他有意试探,试图在裴泽眼中看到一点同情或哀悼,但没有,裴泽只是接过手机按掉声音,表情淡淡,眼底完全没有动摇。
    这是谢从心第二次察觉到裴泽性格上的矛盾。
    哪怕是同作为军人的周安等人,在不得不杀掉被感染者时会表露出一点犹豫,但裴泽不会,他似乎是缺少感性情感,对抗丧尸或者说被感染者时果决非常,一旦进入战斗状态,便冰冷如同一台杀人机器,不会对同胞的死亡表现出一点普通人应当有的情绪。
    但他会选择帮助那十四个学生,会适当对身边的人表露关心,也会因为队友的去世自责
    是的,是自责,只是自责而已。
    谢从心从被感染口袋中摸出了员工卡,确认卡没有折断损坏后站了起来,裴泽退开一步,让出操作台的位置,谢从心再次看了他一眼。
    高度的责任感
    这是他对裴泽作出的第一个判断。
    应急用柴油发电机进入工作,不到十秒后,左侧发电站天顶上数百根灯管亮起三分之二,十四台世界最大的水轮机展现在众人面前,通天接地,一字排开,引水管、座环、蜗壳、导水机构、转轮、主轴、顶盖、单体外围直径超过10米,漆着鲜艳的橙黄色。
    然而无人有心言说震撼,与这些庞然大物一同暴露在灯光下的,还有数百双充血暴涨的眼睛。
    卧槽彭禾低声骂了一句。
    有驻守的军人,胸前还挂着枪,也有水电站的工作人员,或鲜血淋漓,或干干净净,站着的趴着的,已经死透了的勉强还算活着的,各不一样。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看过来时的目光。
    头顶的灯光仿佛一个开光,使这群异变的同胞从沉睡中苏醒而来,在开灯的瞬间,他们的眼神由空洞迷茫渐渐定焦,大概是自相残杀之后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新鲜的食物,猛然迸发出捕捉到猎物时的亢奋精光。
    混凝土墙上溅射的大片血迹,地上四散的已经发臭的肉块,散落的四肢与器官,整个室内混乱得如同大型屠宰场一般,而他们就是误入屠宰场的猎物
    谢从心与裴泽向着最近的水轮机奔去。
    每台水轮机都单独配备了数控机床,应急电源开启后操控台屏幕已经亮起,而这时丧尸们也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甩着僵硬的胳膊向他们这头聚集了过来!
    谢从心将员工卡滑过卡槽,解锁主控台,在单元中枢中输入昨晚记下的数字指令后,屏幕闪烁两下,随即显示一号水轮机已经开启自检模式,进度1%。
    第一步操作成功,谢从心绷直的手指放松了一些,对裴泽一点头,十五分钟,掩护我。
    不需要他说,裴泽手中的MP5已经上膛,一枪击穿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丧尸胸口。
    此时程殷商等人也飞奔而至,彭禾甩了甩肩膀,高声道:都他妈被发现了,能开枪了吧!
    自检进度14%,谢从心比了一个可以的手势,嘱咐:注意躲避机器。
    一时枪声大响。
    丧尸们的怒吼与彭禾日天日地的脏话裹在凸凸凸凸的机枪声中,震得耳膜鼓痛。
    自检进度36%,内部未蓄水,指令A113412,下游围水闸门开启;
    裴泽枪口抵在丧尸额上却没有按下扳机,而是向后一顶,单脚踹开那丧尸后反身,右手军刀割破背后丧尸的咽管,被感染者数量比预计的更多,裴泽收了枪,对其余三人道:节约子弹。
    明白!彭禾当即切换肉搏模式,偏大的身形游龙一般穿梭于丧尸的包围圈中。
    自检进度61%,管道水压平衡,指令A115327,上游围水闸门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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