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是开放式的,走廊半露天,清晨的风灌进来,除了他们轻到几乎没有的脚步和衣物摩擦声外,整个学校安静得异常。
很快走上四楼,裴泽附耳于走廊尽头的墙壁,仔细听了一会,道:没人。
他说的是隔壁教室里没人,却不想谢从心眉梢一扬,忽而绕过他,从转角走了出去。
谢院士!程殷商低声惊呼。
裴泽立刻伸手去拉他,谢从心却躲开了他的手,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到半露天的走廊上,将自己彻底暴露。
既然是谈判,总有一方要先表现出足够的诚意,谢从心挑着单边唇角,依旧是那狐狸一般,略有些狡猾却胸有成竹的笑容,更何况步|枪这种东西,未经训练的人根本用不了。除非你们有自信能一枪击中我,否则射击会立刻暴露你们的位置,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出来跟我谈一谈的好。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把54|式,弯腰放在了地上,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敌意,步|枪不适合你们用,手|枪更好上手,我可以用两把这个跟你们交换,足够你们自保了。
在他开口的第一时间,走廊后的裴泽就已经接过了程殷商递来的枪,上了膛。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谢从心身上,之间不过两步,一旦枪声响起或意外突发,千锤百炼锻造的反射神经能够让他在半秒之内将谢从心扑倒,同时进行反击。
谢从心站在雨后清明的阳光中,身后蓝天白云,仿佛笃定了对方不敢动手,从容自信,整个人都像是会发光一般。
裴泽却不能和他一样放下警惕,维持着肌肉的紧绷,直到近半分钟后。
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门开了,里头走出一道身影,男,国字脸,六十岁左右,不高,发鬓已经有些白了,穿着学校的保安服,手里举着他们丢失的枪,枪口正对谢从心。
他的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左腿抬起的节奏比右腿慢。
肯露面便可以谈,谢从心微微一笑,再次语出惊人:你是范正?
男人明显一愣,惊愕过后脸上警惕更甚,低声喝道:你怎么知道?!
校门口保安室挂着执勤名单,谢从心道,路过时看了一眼,上面有照片。
不仅范正,墙后程殷商愣愣道:谢院士的观察力也太可怕了
裴泽沉默不语,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范正,却不难想象对方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诧异。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谢从心太聪明了,哪怕没有经过任何训练,观察力却细致到了寻常人无法达到的地步。
很意外?两步开外谢从心道,我以为你们既然敢撬车,至少要对敌人的能力有一定的合理预估。随身能带着这么多枪|支|弹|药,总不会是普通人。
他无疑是个谈判高手。
三言两语将身在暗处的敌人骗上明面,又先发制人,强势表现出己方的从容与实力,给予对手足够的心理压力。
还没开始谈,他已经赢得了所有先机。
果然范正眼底闪过动摇,三秒后他放下了枪,你们到底是谁?
路过的军人,谢从心微笑,我们没有恶意,也不打算追回你们拿走的食物,只是想拿回我的电脑。
一场不到五分钟的心理交锋,谢从心大获全胜。
教师办公室不大,就两张桌子,三人往里一站几乎没地方落脚。
二十三个孩子,最小的七岁半,最大的十三岁,都是这个小学的学生,或坐在桌子上,或趴在椅子上,瞪大眼睛盯着他们。年纪大一点的男孩子们对程殷商手里的枪好奇不已,围在他身边问:叔叔,这是手|枪吗?你们是警察叔叔吗?
说着想伸手摸一摸,范正板着脸喝道:不许碰!
小男孩吓得缩回了手,程殷商笑着把枪屁股递过去,不是警察,摸吧,没事的。
地震时是国庆假期,学校里应该没人吧,谢从心坐在一把转椅上,交叠着长而直的双腿,这些孩子哪里来的?
范正绷着脸没吭声,显然还没有放松对他们的警惕,年纪最大的男孩子道:我们本来都在家里,范叔把我们从家里救出来,带到学校来的。
他就是早晨躲在一楼望风的那个身影,应该有六年级了,皮肤是闲不住的男孩子惯常的深色,一张脸还算周正,就是表情很臭,手插着口袋,裤脚挽了好几折,浑身上下充满了少年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中二气息。
谢从心问:你叫什么名字?
刘超,那小孩答道,范叔挨家挨户去找的我们,只剩我们几个了。
全校二十个班级,八百学生,只剩下二十三个。
谢从心:你们家长呢?
刘超:死了。
他这话时表情都没变,谢从心挑眉,看向范正,家庭关系不好?
家暴。范正粗糙的大手按在刘超头上揉了揉,动作挺温柔的,语气却很冷淡。
底下刘超哼了一声,别开头,活着的时候每天打我,死了活该。
谢从心没有对中二期少年的教育问题发表意见,又问:其他人呢?
范正道:家长还活着的都逃出去了,这里都是家里没人了的。
你一个人带?谢从心道,所以偷我们的东西?
范正又绷着脸不说话了。
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范正对他们的防备未消,谢从心道,这种情况下还愿意带着他们,从道德意义上我可以评价你是个好人。
偷了就是偷了,范正阴霾道,你指责我也没什么。
我不仅不会指责你,谢从心笑了笑,还愿意再给你一点物资,只要你把电脑还给我。
他彬彬有礼,全然不似平时的刻薄,笑容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真诚。范正看向刘超,刘超不太情愿,但还是弯腰到桌底下,把电脑包拿了出来。
谢从心果然什么也没说,把电脑抽出来,架在腿上开机。
这些是什么呀?站在他身旁的小姑娘看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画面问,是游戏吗?
不是,谢从心道,是资料。
刘超最喜欢打游戏了,小姑娘扎着两簇辫子,声音糯糯,看到电脑就走不动路,所以才偷了你的电脑。
刘超大怒:夏玲玲你闭嘴!
夏玲玲并不怕他,朝他做了个鬼脸。
第20章 三峡
谢从心检查了电脑里头的文件,确认没有损坏后,抬头看向程殷商,手指点了点桌面。
他向来说话算话,谈判时的条件也并非说说而已。
嗯?程殷商不明所以。
裴泽道:枪。
程殷商反应过来,同裴泽小声确认:真的要给他们吗?
倒不是舍不得,只是枪不比其他东西,多少有点危险性。
裴泽点头:水和食物,都留下一箱。
程殷商这才从口袋里拿出那把54放在桌上,范正也很干脆,将95步|枪还给了裴泽。
谢从心关机,电脑装回包里,对范正道:自来水不能喝,会增加感染率。
范正没有追问理由,只点了点头,夏玲玲问:你们要走了吗?
谢从心没理她,提着电脑包起身,朝办公室门外走,小姑娘追在他身后又问:你们要去哪里啊?
谢从心蹙眉,这世界上他不耐烦应付的生物有两种,一种叫苏玉执,一种叫严谨,两种加在一起,叫小孩。
身后程殷商接过话来:我们要回首都。
哇!夏玲玲夸张喊道,我还没去过首都呢!
小孩子大多对首都艳红的天|安|门与万里绵延的长城有美好憧憬,她蹦蹦跳跳送众人出门,见程殷商脾气好,便牵着他的衣角,叔叔,要是以后我去首都玩,可以去找你们吗?
京城地大人多,上哪去找?程殷商却笑道:好啊,我在那里等你。
这样的约定放在从前也不过是大人的随口一说,更不用说现在此刻,活过今天不知明天。程殷商带着一群孩子走在后头,谢从心走在最前,下楼梯时范正问裴泽:你们真的是军人?
是。
怎么会来三斗坪?
路过。
他向来话少,也不打算与范正多说,哪怕就现在看来,范正算是个正直的好人。
乱世之中自保已是困难,范正甚至不是老师,不过是学校里的保安,却在病毒爆发后冒着危险去找学生,将他们带回学校照顾。
二十几个人每天消耗的口粮不容小觑,每天光是食物就是巨大的难题。
伸缩门外,周安正靠在车旁抽烟,驾驶室里的彭禾先看到了他们,推门下车,远远挥手:队长!
范正用钥匙开了伸缩门的锁,推开,同刘超出来搬东西。
程殷商大致说了情况,周安灭掉烟头,客客气气同范正打了招呼。彭禾看到后面那群高高矮矮的萝卜头们来了兴致,蹲过去逗弄,夏玲玲胆子最大,同彭禾大眼瞪小眼,叔叔,你好胖哦。
彭禾气倒:呸呸呸,叫哥哥!你懂什么,哥哥这叫强壮!
他伸手捏夏玲玲圆圆的脸,弄得夏玲玲咯咯咯笑个不停。
开了后备箱,裴泽整合出一整箱能直接吃的罐头干粮,还有些小零食,甜的咸的,都一起搬下车,又把最后几个苹果也放了进去。
范正沉默看着他的动作,表情阴沉,不知在想什么,刘超在一旁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范叔,他们好像挺厉害的,东西这么多。
关键是太大方了,这些食物在现下有多宝贵不需要多说,裴泽却说给就给了。范正摸着口袋里那把54,眼底闪过犹豫,刘超有些焦急,道:昨天雨那么大,水位肯定又涨了!
范正还是没有说话,谢从心恰好路过他们身后,闻言脚步一顿,什么水位?
东西都搬下车,后备箱空了一个角。
彭禾逗了会小孩,过来一看,道:要不咱们去超市看看?给他们再拿点东西出来。
超市里已经没东西了,刘超撇了撇嘴角,就一个超市,第一天就被抢空了。
他虽然才十三岁,但因为成长环境,看起来颇有几分少年老成。见范正一直不开口,他扬着下巴,有些傲气地问:你们都是军人?
是啊,彭禾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大孩子,笑着去勾他肩膀,国安部特殊部队,怎么样?哥哥们是不是很帅?
刘超嫌弃地躲开他,有事跟你们说,你们既然是军人,就想想办法吧。
周安脾气好,也不计较小孩子的态度,温和问道:什么事?
刘超又看向范正,扯他的袖子,范叔,说啊!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夏玲玲也敛了笑容,轻轻拉住旁边比她大的孩子的衣角。
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谢从心道:不想说就不要说,我们也不想听。
说是这样说,他却站在原地没有走,在刘超的瞪眼中漫不经心勾着嘴角。
范正沉默三秒,终是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是三峡的事
众人又回了学校,范正让刘超带着孩子们把吃的送去食堂,自己则带着裴泽等人回办公室。
我以前在发电站工作,后来车祸,腿受了点伤,才退休来这里做了保安。他拿出一次性纸杯,从饮水机里给众人接了水。
谢从心看到地上的空水桶,你们一直喝桶装水?
范正道:嗯,孩子们年纪小,喝自来水怕坏肠胃,隔壁就有水站,搬过来不麻烦。
难怪都没有被感染,也亏他考虑得如此周到,周安问:没想过带他们离开学校吗?
范正道:当然想过。镇上还活着的早就逃出去了,去宜|昌重城的都有。我也想过带他们出去避难,但是二十几个人,不是说走能走的。
交通工具是最容易解决的,找辆中巴就行,问题是路上怎么办?
丧尸游荡,路况不熟,食物短缺,随便哪一项就能要了命,只有他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能让孩子们去冒险?
裴泽道:重城渝中区已经被军队接管,很安全,如果要走,可以去那里。
他难得说这么长的句子,范正目光中露出一点感激,点头:我知道了。
谢从心依旧坐在转椅上,右手指尖敲着桌面,说三峡的事情吧,是什么情况?
范正叹了一口气,道:水库里的水位太高了。
谢从心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范正只当他们是外行人,解释道:你们也看到了,镇上没电。发电厂里的水轮机停了。
彭禾全程处于懵逼状态:啊?什么发电厂?
谢从心看他一眼,目光中多读点书吧的嫌弃意味明显到晃眼,三峡电站是全球最大的水利发电站,西电东送,提供长江沿岸城市60%以上的供电。
彭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敢再问西电东送又是什么。他初中毕业就辍学入了伍,读书时也没用过功,说一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过分。好在其他几人总算比他有常识,程殷商道:但是我们刚从重城过来,那里有电啊。
范正道:上游城市大多有火力发电厂,不完全靠三峡供电。
三峡的主要供电范围是长江下游的华中华南地区,上游城市占比不到10%,谢从心问:水轮机为什么会停?
范正摇了摇头,沉重道:我不知道。现在出水闸门关了,水流被拦截,水库里面水位越积越高,已经过了安全线,必须想办法打开水轮机抽水,否则水位超过180,上游那些城市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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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心[末世]——未有雨(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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