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十分不屑,但也没有否决张生的提议。
洒金河商业街底端,门面两间到底两层的铺面前,摆着四条长桌,二十个伙计站在长桌后,给收执兑书券的客人兑换黄色小册子。买书人一波又一波地拥挤过来,连绵不绝,黑压压占满台阶上下。
宋凌霄思忖着,到底这门面还是太小,就算有二十个家丁帮忙,还是挤来挤去、效率很低,尤其是他那《京州密卷》的用纸,比较粗劣,这么挤一挤,很容易弄坏。
他正在发愁,就见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护持着一个带着翠绿鹦鹉翎的骚包奸商来到凌霄书坊门前,甩出一沓兑书券,让给他兑了书。
此人正是梁庆。
梁庆拿着宋凌霄的兑书券回去,作为青楼消费返利使用,果然就像宋凌霄说的那样,大大刺激了消费,使他这青楼一条街在临近乡试之时,仍然白天流水席、晚上歌舞频,可算赚了个盆满钵满。
他特地剩下了一部分兑书券,今日来换些《京州密卷》的实物换到手中一看,这纸质怎么这么差?不过题目倒是十五道,之乎者也的,他也看不懂。
不过,他相信这东西的价值不在于载体如何,而在于内容。人们买的是题目,又不是纸,何况乡试之后,这东西也就没用了。
梁庆抬起头来,看见宋凌霄正坐在二楼窗口喝茶,便冲他骚包地抛了个媚眼。
宋凌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遥遥冲梁庆点了点头。
梁庆嘻嘻一笑,拎着衣摆跨进门槛,腾腾走上楼来。
宋老板,这么悠闲啊。梁庆不请自来,往宋凌霄对面的椅子上一坐,看来是胸有成竹啦。
宋凌霄其实并不胸有成竹。
尤其是距离乡试越近,他就越紧张。
之前他还劝慰云澜,说没押中就没押中,大不了给人全额退款,就当做是给凌霄书坊打广告了,题没押中是水平不行,但是说到做到却是信誉十足,也可以赢得一些好感嘛。
现在,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一张一张兑书券换成了书,书到了人的手里,紧接着,这些人就会去贡院考试,当他们揭开试卷,就会看到答案,没有一点缓冲,没有一点糊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中了就是中了,没中就是没中。
宋老板?宋老板?梁庆的声音将宋凌霄拉回现实中,他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宋凌霄,我的提议,宋老板以为如何啊?
啊?宋凌霄没听见刚说什么。
我看你这凌霄书坊的门面太狭窄,不如你把桌子摆到满金楼、新月楼前面去,那里宽敞,我再出些人手,帮你一起发书。梁庆笑道。
当真?宋凌霄打起了精神,若是有梁庆帮忙,倒是可以快些发完。
梁庆摇了摇折扇,笑道:自然,愚兄只是为了给自家门前招揽人气,叫那些惫懒的歌姬出来见见人,不是为了劳什子的兄弟情。
宋凌霄笑了起来,这梁庆倒是越来越对他的胃口了:多谢梁兄。
在梁庆的帮助,四千八百册《京州密卷》迅速而准确地兑换完毕,不管押题是否准确,这一遭兑换流程进行的有条不紊,买了兑书券的人心里都十分舒服,暗暗赞叹不愧是洒金河商业街的水准。若是清流书坊做起这样的生意来,还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三日后,京州乡试正式开考。
卢佐闭着眼睛,在床上假寐了一晚,到得早上,兰娘来唤他起床,准备去考场,他才疲惫不堪地起来洗漱更衣。
京州乡试在九月初九这一日开始第一场,然而九月初八考生们就要进场拿号,在对应的号舍里准备起来。
乡试统考三场,每场三天:
第一场是九月八日进场,九月九日凌晨开始考试,九月十日交卷出场。
第二场是九月十一日到十三日,流程同上。
第三场是九月十四到十六日,流程同上。
也就是说,三场考试中,每一场的三天两晚,考生都将在一米见方的狭小号舍里度过,吃饭、睡觉、答题、撒尿无一例外。
因此,这第一天的拿号,对于考生来说,就像决定命运一样可怕。
卢佐浑浑噩噩地跟着考生队伍进入贡院,经过一番搜索到屁股缝的严格检查之后,他被放行进入传说中的京州贡院。
京州贡院巍峨庄严,通往明远楼的道路两边,屹立着高高的瞭望塔,巡考的武官在此坐镇,瞭望塔再往东西两侧,是密密麻麻的号舍,一直伸展到贡院的尽头。
负责考场纪律的官员,带领着考生队伍,从龙门两边通过,聚集在一片空地上,每个考生都收到了标着自己姓名和对应号舍的木牌,以及一份号舍编号地图。
聚集在此地的考生黑压压满地都是,但是没人敢说话,在黯淡的秋天清晨之中,像一簇簇沉默的植物,只随着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卢佐用大拇指抹掉沾染在号码木牌上的水汽,循着上面的排号,去场地里寻找对应的号舍。
很不幸,他的号舍在厕所旁边。
嘤。
卢佐委委屈屈地坐进一米见方的小隔间里,小隔间里只有两块木板,一块架的高一点,可以当桌子,一块架的低一点,可以当椅子。晚上睡觉的时候,两块架在一样的高度,就是床。
这木板好冷,光是坐着就觉得屁股僵了,晚上可怎么过?
嘤嘤。
度日如年。
进场完毕,卢佐度过了他出生以来最枯燥的一个白天,和最痛苦的一个夜晚,他感到自己快要冻死了,根本睡不着,在两块木板上不停地调整姿势,鼻端闻着隔壁厕所飘来的阵阵气味,卢佐忍不住哭了出来。
好不容易挨到凌晨发卷,卢佐头重脚轻地坐起来,把油灯点上,在惨淡的光辉中,冰冷的秋露里,听到一声钟响,贯穿整个贡院上空。
周围看不见的同考生们开始拆卷子,卢佐也举起冻硬的手,艰难地撕开卷子封套,看见某某年京州乡试的抬头字样。
随着试卷展开,越来越多的题目露了出来。
卢佐心中砰砰直跳。
题目,会像黄宝书中押的一样么?
正场四书文一道:齐明盛服,非礼不动
卢佐冻得僵硬的手指按着题目,慢慢读了一遍。
泪水,不由得充满了他的眼眶。
押中了。
第20章 吃都赶不上热乎的
中了!!!
九月十一日, 乡试第一场结束。
卢佐冲出贡院,仰天长啸,差点被维持秩序的武官抓走。
公子, 公子,这才第一场,你怎么就中了?旁边的书生忍不住问道。
嘿嘿, 押题押中了!卢佐得意地抖了抖衣服, 挺胸抬头向前走去。
什么路子押的题?是公子您家里的先生如此厉害吗?公子,我第一眼看你就面善,我们很有缘, 不如一起去茶楼喝口茶,我请客!周围的考生呼啦一下子把卢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差点又把道路堵住。
前面干什么呢, 别挡道, 赶紧散开!武官恼火地呵斥道。
卢佐也想散开, 奈何他被一群急急火火想知道押题消息来源的考生围在中间, 根本动弹不得。
你说的是不是《京州密卷》?旁边一个两眼放光的书生兴奋道,我也买了, 确实厉害,统共押了十五道题, 其中就有第一场的题目, 也不知道接下来两场, 会不会再押中呢?
什么十五道题?什么《京州密卷》?哪里有卖的?众考生又呼啦一下子, 围住了那个大嘴巴书生。
卢佐趁机开溜, 溜到街边,就看见满金楼的兰娘正在马车上等他。
哎哟。差点出不来了。卢佐一屁股坐上马车,兰娘取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笑道:胡茬子扎手,你自己擦吧。卢佐接过帕子,胡乱抹了两下,稍微精神些,方才与兰娘说起那《京州密卷》的神乎其神。
这么说来,卢公子定是成竹在胸了。兰娘笑道。
呃这卢佐面露难色,许是我倒霉吧,恰好坐了底号,旁边就是厕所,那味道熏人的很,我一闻见那味儿,就大脑一片空白
莫非公子没答出来吗?兰娘诧异。
哈哈是啊卢佐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京州密卷》确实押中了题,奈何这题认得卢佐,卢佐却不认得它。
展开卷子一看,是熟面孔,却只认识脸。
考试之杯具,莫过于此。
哎,晦气啊,不成,我得再去一趟凌霄书坊。卢佐愁容满面,你说他们怎么能只写题目,不给点破题思路呢?
然而,卢佐此时再想挤进凌霄书坊,跟掌柜的搭上一句半句的话,却是万万不能了。
在乡试第一场结束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整个东南城区的秀才都在往凌霄书坊涌,人头从洒金河商业街这头堵到那头,比《京州密卷》上市当日的状况还要可怕。
宋凌霄没去参加乡试。
他一直在凌霄书坊里做准备,两手准备。
第一场的题如果没押中,虽然说还会有第二场和第三场,但肯定会有一部分买了《京州密卷》的人过来闹事,还有些浑水摸鱼要求退钱的。
如果押中了,那情况就更恐怖,肯定会有更多的考生涌过来,要求购买《京州密卷》,而且时间非常有限,这些考生只有半天时间抢购,第二天还要蹲到号舍里去,他们可不会排队。
所以不管押中没押中,这两天,他都不会轻松。
贡院那边传来一声钟鸣,估摸着是考试结束了。
远远的风中传来鼎沸人声,明明隔着三条街,却有种很快就会涌到眼前的感觉。
掌柜的站在门边探看,站不住,一会儿又回过身,同圈椅里闭目养神的宋凌霄说话:小老板,要我看,今天还是关门吧,我这老心脏哟,扑通扑通的,总觉得不稳当呸呸呸,当我没说!
宋凌霄其实也很紧张,但是他不能乱,不管出现什么状况,作为凌霄书坊的老板,他都必须去面对。
没事的,没事的,什么情况,咱们事先不都已经预料到了吗。宋凌霄说道,再怎么说这也是天子脚下,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总不能把咱们的店砸了吧?
掌柜的一阵默然,这还真说不准。
喧哗声越来越大,宋凌霄站起来,往门首走去,就看见洒金河商业街那头,滚过来一团白色的烟尘。
人们争相推挤、践踏,仿佛洪水般从闸口倾泻而出,随之带起的尘土,竟然能上升到半空中,从远处看来,就好像有一大片白色的烟尘滚过来一样。
宋凌霄心头一紧,扣在门首的手指节也因为用力而凸起发白。
来了,来了。
大家都做好准备,宋凌霄深一口气,吩咐门首的二十个家丁,维持好秩序,别让人直接冲进来。
只要人不直接冲进来,宋凌霄就有说话的机会,不管结果如何,都有斡旋的余地。
是,请小公子放心。二十个肌肉结实的家丁,齐声说道。
宋伯找来的这二十个家丁,个个龙精虎猛,看起来很是可靠。
即便如此,那无边无际的黑压压的脑袋涌到面前时,宋凌霄还是腿软了一下。
这么多张嘴巴同时嚷嚷,根本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只见那些考生一个个面目狰狞,仿佛恨不能立刻冲进来一般!
没押中么?
这些人的表情穷凶极恶,完全就像是来砸场子的!
二十个家丁把手臂一伸,在凌霄书坊前围成一个半圆,将宋凌霄护在中间。
宋凌霄深吸一口气,正待出言,却感觉到掌柜地拽了拽他的袖子,附耳过来说:小老板,他们好像是来买书的?
宋凌霄一愣,仔细看去,果然见到那些挣扎从人群中伸出的手里,都攥着闪闪发光的碎银子、银锭子、银锞子!
这时,本来嗡鸣不休的吵嚷声,也突然变得清晰可辩了:
我要一册《京州密卷》!我愿意出十两银子!
有没有个先来后到,《京州密卷》是我先定下的!
凌霄书坊的掌柜呢!快来收钱了!
宋凌霄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回过头:我没听错吧,他们
他们是来买书的!掌柜笑得颧骨上提,小老板,咱们的题啊、押中了!!
虽然早就预估过两种结果。
可是,当巨大的幸运迎面扑来时,宋凌霄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喜悦从脚底升起来,化作温暖的流涌一直冲上心脏,他胸口仿佛充盈着一个逐渐涨大的气球,直到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飞上快乐的云端。
怎么会这么好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定是锦鲤本鲤!
可惜云澜不在这里,没法立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云澜为了押题这事儿,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了,大夫说他风寒已经痊愈,只是由于精神压力,不愿意离开床。
如今,云澜可以放心地走出宋府的大门了,他现在就是京州第一卖座的教辅材料的责任编辑!
掌柜的,咱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把剩下的库存都拿出来。宋凌霄深吸一口气,暂时恢复理性,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办,等忙完了这摊再摆庆功宴不迟。
哎,得嘞!掌柜走到前面来,扬声对激动挥舞着银子要买书的书生们宣布,凌霄书坊的《京州密卷》还是一两银子一册,不会借机涨价,大家都有份,但是要保持秩序来买,一旦发成拥挤踩踏,凌霄书坊就要关门了,到时候大家都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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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开书坊(穿越 系统)——洋葱怪(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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