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秀一笑,微微坐起,便有一位将来早晚天香国色的俊丫头,给他抱来软枕靠着,他笑眯眯看谭唯心咽下那两粒东西,才不急不缓说:“油炸妙舌干儿。”
谭唯心奇怪的又捻起一粒丢嘴里:“妙舌?什么妙舌?”
乌秀嘿嘿笑:“自然是余音绕梁,开口百鸟息声的百灵妙舌。”
这话一出,谭唯心脸上的表情便僵住了,接着扭脸对空地呸呸了几声。
乌秀却阴阳怪气:“瑞城谷,冬嫩叶,老子使八个小厮日夜轮回侍奉它们,一年使老子四五万贯钱儿,却唱不过岳崇化的那只坊市五贯钱买来的臭鸟,你说可恨不可恨。”
谭唯心听了更气,便骂道:“我说乌秀,你疯了,岳崇化那只是个八哥。”
乌秀面无表情:“八哥百灵,不都是鸟么?不管,吃了爷的就得给爷把事儿办好,你说呢?”
他总是这样的,谁的脸面也不给,对谁都是阴阳怪气儿。
可他有钱,大家就得忍耐他。
便是家里的阿爷每年都要从他那里取用百万贯,偶尔着急了还得给他打了条子借。
不单阿爷,还有谭家主枝旁支,甚至谭家的亲戚都会寻了各种原由,三不五时来乌秀面前弄钱花用。
乌秀阔绰,真每次都给,也就一个要求,这借据好歹留下,按照亲戚重要的三六九等,亲戚的欠条,一概打给他外甥谭兴业。
谁也不想还,便是写了借据,大家也都不预备还他。
甭说旁人,就谭唯心,他是个穷驸马,还有个侯府要贴补,他分出来的时候啥也没有,这几年侯府用钱,给皇爷孝敬要钱,给公主买首饰要钱儿,谭唯心一人从乌秀手里借了不下三十万贯。
旁人不在意,他谭唯心还算是有良心,就想寻了法子,想把这个窟窿填补上。
不然,以后看到自己那大嫂还有小侄儿,这心里总是别扭的,腰身也直立不起来。
就因为这一点儿,乌秀看得起他,也与他交往。
乌秀发起的很神秘,有人说其实是乌家留了巨额财产,他等到天下大安才拿出来取用。
也有人说,乌秀搭上了外邦玛媞尼人的关系,买卖是越做越大。这燕京城里,这些年凡举是稀罕东西,就都是他带进来的。
什么高菲西奥人的弯刀,坦人的名马,吃不到的香料,甚至异邦的金毛女人,他都有,也不稀罕。
虽吃的用的总是最好的,却从不在燕京见到他有一处买卖,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折腾的,反正就是越来越富可敌国了。
乌秀仗义疏财广交朋友,从不以身份看人下菜碟,甚至老郑家倒霉之后,他家府邸太衰,皇爷不好赏出去,就让户部作价卖了,那也是他花了七十万贯买下,随手便送给了郑阿蛮。
可惜郑阿蛮不要,他就不在意的丢在一边,他也不住,就随那套老宅子烂着。
有关乌秀一掷千金的事情很多,甭看谭唯心是个小侯爷,又有圣宠。
他也羡慕他的,有时候他想办个聚会,也要打发婢仆寻乌秀取泰泽号小院牌子的。
甭看这个小院子是租来的,人乌秀住进后就把院子改建了,这一院连戏台十六间,用的木材都是上好的紫檀,这小院子里的厨官,是前朝御厨出身,有当世易牙之名。
甚至这小院地窖里的酒水,随便一瓮都是年份三十年,有名头好酒……这里侍奉的小厮,小婢,又哪一个不是未来的国色天香,有早晚倾国的颜色。
只要有几分薄面,能跟乌秀要了牌子来这院子里招待,这些东西是能随意取用的。
只可惜,老谭家与乌家关系不好调和,就是个驴粪蛋表面光亲戚,这牌子就只有谭唯心能借到。
也是一份体面呀。
谭唯心清楚,只要他大哥那几个庶子在燕京晃悠一日,乌秀便不能把老谭家的那些借据还给他们。
不过,老侯爷似乎也不怕。
毕竟乌秀至今没有成家立业,他在燕京的连固定住所都没有,就哪里有趣,他就住在哪,有时在泰泽号,有时甚至在下等书楼的姐儿屋里。
他从前倒是有个窝儿,后来有一日起火了,就什么都成了灰,从乌秀就不要家了。
乌秀行事随心所欲,满身金风的在燕京活成了一号人物,也不知他大哥悔不悔。
能跟老谭家继续相处,也是因乌家旧部靠在金滇,而他的姐姐乌灵依旧是老谭家的宗妇,她姐生的谭兴业,依旧是老谭家的长子嫡孙。
虽这嫡孙从出去就再也没被接回,礼法上他就是嗣孙。
谭守义没了,他长子谭唯同继承开国候的位,谭唯同没了,他的位置必须就是谭兴业的,除非他死了。
从前兴许有人让他死的,现在么,有乌秀,便没人敢让他消失。
更何况谭兴业自己争气,已经靠着科举入仕,现下就在礼部做博士,是个完全不同于谭家,不同于乌家的温文君子。
现在不说乌秀,谭家也越来越把这个嗣孙当回事了。
从前那般可怜,如今谁又不羡慕他呢,谭唯心听说乌秀给他外甥在外郡置业,单土地都不下万亩之多。
老谭家的家务事不可言说,大家都是这么稀里糊涂的过着,比起他大哥,这一代反倒是他与乌秀关系最好,他大哥都从乌秀这里支不出钱粮,谭唯心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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