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掌印别看都有些权利,这个时候能跟老祖宗对话的却只有张民望,如此便一起去看他。
张民望身躯一抖,抬头看向老祖宗,嘴唇哆嗦着说:“记得的。”
佘青岭笑了下问:“记的多少?”
有几个小太监端着铜盆,头油,梳具过来,跪在他身后帮他顺头发扎头发。
许是伺候的舒服,佘青岭慢慢闭了眼睛,
张民望跪在下面,举袖擦汗,回头又看了几眼,没人敢言,一咬牙,他到底扭脸对佘青岭道:“老祖宗当日教导,皆一字一句深刻于心,更不敢怠慢,夜夜铭记,反复诵读。”
佘青岭没有睁眼,便听张民望背了起来:“内,内敛机锋,谦顺闭厄,祸患皆多言,贪欲困恶生,小人本艰难,戚戚不得已,生之更唯艰,何以为之?上智忠,中智忠,下智忠。上策愚,中策愚,下策愚……用忠者利,用愚者活……此乃小人去厄消灾经,开~开言。”
他背到这里,抬头去看佘青岭的表情,就吓的一哆嗦。
老祖宗的脑袋已经扎好发网,戴的却不是从前太监掌印的描金曲角帽,而是人家郡王的三色玉柱七梁冠。
是了,是了,从根骨上这位跟自己又有那一点儿相同呢?
佘青岭抬手扶了一下头冠,嘴里语气未变的问:“做到哪点了?”
张民望咬咬嘴唇:“中,中策愚,老祖宗开恩,小的从来不聪明。”
佘青岭看看天色,到底叹息一声道:“也算不笨了,你要聪明做什么,这一本经,又做到几点?”
张民望道:“省身,戒欲,慎言,就,就这三条。”
佘青岭点点头,也不知想起什么,便用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身边的桌面,一直到院里的东西烧完了,火焰低了些他才缓慢开口:“别的倒没什么,你的向善呢?”
张民望抬头:“回老祖宗话,愚者善不了。”
佘青岭不动声色。
张民望又把嘴唇咬破了试探道:“老祖宗,咱们不是不想走上智,可您什么心智,我等又是什么出身,才有几天好日子?好不容易都~到这儿了,这份忠勇便是细想想,都疼啊~!”
他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轻轻叹息,佘青岭终于道:“也罢了,人智算不过天道,翁尽忠等,就送到御前听候圣裁吧。”
张民望猛的抬头,表情惊惧,想一脑袋扎到地上磕个头破血流,可脑袋落地刹那,却触到一个软垫。
一个本在烧火的小太监对他点点头,很严肃的劝到:“大总管是御前伺候的,这般做不是连累老祖宗难做人?”
张民望没法表态了,只能趴在地上哀求:“老祖宗救命,有人身不由己,身不由己!何其无辜啊,罪,更不当死啊……”
佘青岭却笑了,嘴唇里慢慢揪出几个寒凉的字道:“我当日哪个没管,哪个没提,哪个没教?只是你们不做了罢了,而今又要来做好人?晚了!大总管都不管闲事儿 ,您都愚了,现在替他们叫什么撞天屈?不恶心么?”
又看看时辰,他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就抬起胳膊让人给自己套上一件红色的冕服。
张民望等掌印太监便摇摇晃晃的站起,魂不守舍的出去了。
他们来到门口的时候也是赶巧,便看到陈大胜带着老刀一起过来。
刹那心里一动,张民望迅速拉住陈大胜哀求:“小祖宗救命,千万救命。”
说完他与几个太监迅速离开,就跟背后跟着鬼一般。
陈大胜目送他离开,让几个兄弟在外等候,自己跨刀入院。
此刻院子里已经被迅速清洗干净,那篝火,那药材的残渣已然不见,空气里曾弥漫的燎烧都被一种清冽的香气遮掩过去了。
陈大胜住步,侧头闻了一下笑道:“这是烧了多少东阁云头?”
佘青岭看着儿子笑的温和,语气也是充满了慈爱道:“竟学些乱七八糟的,闻出来了?”
陈大胜笑笑:“啊,梅花脑,占蜡沉,番栀子合起来多半是这个,六爷喜欢从萧娘娘那里乱拿东西,也就给小七一个人,小七又不用香,多数就便宜了您儿媳妇。”
他说完接过太监捧的鞋儿,弯腰给爹一只一只套上。
佘青岭好奇,换脚的当口就问:“是这样么?我怎么没在咱家闻到过?”
陈大胜扶他起来笑道:“您可等吧,老贵的东西,她抠成那样可舍不得用,都给隔壁孟家,让卢氏放到香料铺子卖了。”
“哧~!”
佘青岭笑出了声儿,真是,怎么形容呢。
他出身贵胄,虽有磨难,可环境却始终在富贵窝里润着,从前所见一切女人皆与家里不同,到了亲卫巷才算是开了眼界。
如老太太,如儿媳妇,那真是上天入地难寻的抠出境界之人。
当然他也没有生气,更不会嫌弃。
他甚至是得意的,他稀罕的人,那就是脚底板踩了屎他也不嫌弃。
如此便笑道:“倒是咱老太太的好徒弟。”
陈大胜也得意:“那是,都给您孙子们攒着呢。”
佘青岭想起小高兴,心就软成了一堆儿。
这是想什么来什么,有了这个孩子,他对陈家,对大胜儿,内疚便彻底平复了一半儿了。
他来宫内好些天了,一直在秘密的调查一些事情,今日才暂且做了一个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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