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都是燕京讲究人,出来进去起码都要熏个香啥的,如今么,这几位只会因半盆羊血而欣喜。
从玉石棺材翻出,谢五好身上光着,就穿了一条兜裆布遮羞。他这还算好,有的人根本是什么都不穿的。
“嘿!好大个!这东西只有老巨能抓到了。”
老巨是居住在太阳宫附近山崖最大的一只鹰,日子无聊了,这几位就会爬出墓穴,看山崖附近的飞禽走兽,他们给那些动物都起了名字,其中最爱就是这只叫做老巨的鹰,因为它送来的猎物总是最大的。
陈大胜笑着从羊肠子上揪脂肪,十一个人吃饭,是一点食物都不敢浪费的。
一阵沉闷推动石门的声音,几个不太守规矩的动物骷髅头便从台阶上滚动下来,背着金板改造成镐的光脚大汉,嫌弃这东西讨厌,还用脚把它们拨拉到了一边去了。
这几位依旧是没穿衣裳,身上已经肮脏到头发都打了结子,然而他们互相不计较,如亲兄弟般的说着亲密话,满嘴都是工程上的事儿,比如今儿遇到的那一颗大石头,是如何被搬出来的。
将装盛石头泥土的银盆子丁零当啷的一丢,看到野羊他们集体欢呼的走了过来。
“啧啧,今儿莫不是要过年?”
“哎呦,好东西啊,头儿……咋样你出去一次呗。”
多日相处,陈大胜这身俊功夫与大家距离越来越大,他的刀是最利落的,从前还需要兄弟上前补一下,如今他一刀出,能正面劈开一头皮糙肉厚的野牛。
他身形犹如鬼魅,快速的时候,你根本抓不住他的影子,只是纵身高度一般,比谢五好高那么半尺左右,谢五好说是内力不够的问题。
看兄弟们高兴,陈大胜便笑着点头道:“成,今儿我出去,找点东西给你们甜嘴儿,你们暂且先歇歇。”
如此这些人便集体欢呼,又从自己存放东西的地方扯出毯子铺开,一起躺在了上面。
陈大胜站起,捡起一个简陋的火把,提了一个由一只羊改成的皮口袋出去了。
五月的西坦地总是多雨的,住在地下墓穴,吃喝虽不愁,然而这里不透气,又沉闷,兄弟们身上便开始一块一块的烂皮。
能有一点办法,陈大胜都想给他们多做一些事情,他提着皮口袋来到出入口,默默的趴下等待夜幕降临,眼睛就如漆黑深潭般凝视太阳宫。
历代贡济坦王都埋在太阳宫出来一里半的地方,他们修建墓室的方式比大梁人简朴,也不太占地方,基本是一代一个巨大的墓室,就紧挨着,有的关系好有血缘的王,还在两座墓室中间修建一扇门,大概的意思就是,死了之后也想走个亲戚。
而今陈大胜他们占据的地方,就是边缘老墓,两座可以串门的墓室,他们一处居住,一处用来塞挖出来的土方。
墓穴内,动物炼油泡的丝绸火把散发着奇怪的味道,亮度还是不错的。
这是一天难得舒服的时候,等待晚餐,等待夜幕降临。
谢五好从身后拿出一个水囊递给郭新元,郭新元笑笑接过,喝了一口水,正好看到默默凝视他的那个骷髅头。
这位从前睡在棺里,因为他们要用,就把这家伙丢出来了。
谢五好感觉身边人不动了,便顺着他的眼睛看去,接着噗哧一笑。
他喊人:“二典。”
崔二典正在搓脚丫子,闻言顺着谢五好的下巴看去,便看到那骷髅头正幽怨的顶着俩瞎窟窿看着郭新元。
他笑笑,捡起这个骷髅头,就丢到了隔壁墓穴。
九思堂下面四个执令,谢五好,和闵,陆锤,郭新元。这四位里郭新元最老,却讲究最多,除了他,谁都在棺材里睡过,
那玉棺里多好啊,是大家都抢的好地方,里面干燥极了呢。
谢五好捏捏水囊,又珍惜的放好,耳边就听郭新元说:“早就该丢过去,好歹那边那位能跟这个做个伴,不然墓穴咋连一起,对吧?五好你说,头儿今儿能带回点啥?”
谢五好摇摇头,看看郭新元,又看看陈大胜消失的方向,便满眼都是佩服。
其实他们跟老刀本是互相不服气的,从燕京到左梁关那一路,都年轻气盛,都心里住着傲慢,又都是一等一的人精儿,就起了不少小摩擦。
除了傲气,他们四个人心里还有必死之心,甚至在脑袋里想了一路壮烈死去的样子,他们不服老刀,老刀也看不上这群江湖客。
有段时间他们甚至是互相不说话的,
然而进入边关,连过五城没有人烟,只有地狱恶景,他们便不想死了。
想活着,想活一百年一千年,每一时每一刻都手刃坦人,灭他们全族十次都不解恨。
可坦河两岸天大地大,人站上去就像一根孤苦无依的野草,渺小的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越纵深向内,从前那些骄傲便被现实层层击破,学的东西基本废了,尤其是在生存这件事上,便是管四儿的能耐都高过他们百丈。
执令们是越来越丧,而老刀们超出人性只为生存服务的行为,便便一层层打破着谢五好等人的道德线。
老刀们是冷酷的,这种冷酷用语言难以描述,对于他们来说就只做一件事,不惜代价完成密令,至于密令过程遭遇到的一切会妨碍任务的人或动物,统统都得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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