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年轻时的老林。但作为一个屡次经历时空旅行的青年人,无论她再看见什么,也都应该不奇怪。
她低头,松开手。
差不多这个时候,她忽然看到了一封信。
信几乎是凭空出现,出现在她眼角余光的位置,她赶紧扭头,正和什么人擦肩而过,那种熟悉又清晰的感觉再度袭来。她知道,她正和年轻时的老林擦肩而过。
是的,20多岁的老林正在她后方向楼梯处狂奔。与此同时,40多岁的老林正在她前方,往收费窗口走去。
两个时空一明一暗,相互交映。
林朝夕心跳加速,砰砰跳动起来。
“累了吗?”40多岁的老林停下来,问他。
“爸爸,我走不动了,想先去楼上挂水。”
林朝夕望着另一个方向,20多岁的老林已经冲上楼梯。她知道,她得跟上去。
没等老林回应,她就开始往旋转楼梯那走去。而老林在说什么,她也已经完全听不清了。她只知道,如果错过现在,她可能永远也追不上这段过去,所以她开始加快步伐。
20级楼梯、半层、转角、再上20层……
她离年轻时的老林越来越近,几乎能感受到他奔跑时带起的微风。
为什么这么急,你到底在找什么?
林朝夕边想边抬头,当看到“妇产科”三个字,她心头一颤,瞬间明白了。
她加快步伐,紧跟在20多岁的老林身后。眼看他奔跑、在护士站前停下、询问什么,然后再度奔跑。他穿过产科病房,她跟在后面也气喘吁吁。
终于,在她差点喘不上气的时候,年轻的老林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
他推门,她也跟着进门。
房间里停着十七八张病床,闹哄哄的热气扑面而来,她突然身处于一个巨大的产科病房中。
空间最内有二十余张病床,有人在招呼亲戚,有人在逗弄婴,还有人正在削苹果。
一条红色果皮顺着刀口落下,她甚至能闻到初生婴儿的奶香味。
但这一切都只有气息,没有声音。
窗外天空纯净无暇,病房却暗淡,像蒙着层浅色的雾气,一切都只有朦胧影像。
就在这时,林朝夕看到了靠窗的一张病床。
那里拉着蓝色帘子,阳光下几近透明。
老林环顾病房一圈,向那里走去。
林朝夕很确定,在那张床上睡着的应该是她素未谋面的母亲。
她快走几步,想过去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样子,想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老林掀开遮帘进入病床范围,可时间流速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没等她走到,老林已掀开帘子,又走出来了。
天蓝色帘子落下一角,林朝夕手几乎要触摸上去,也就在这瞬间,整个病房如同化开的糖块般溶解开来。
只有年轻的老林是唯一清晰而立体的,她甚至能看清楚老林的眼睛。
很难用语言形容那样的目光。
好像暴雨来临时的淤积在天空的云,显出沉重的浓墨颜色,仿佛即将有倾盆大雨袭来。
但没有雨,没有泪光,什么也没有。
无比空洞。
病房门向外推开,老林离开,她来不及思考,下意识跟上去。
他跟在她身后,感受着他迟缓的步伐,见他又回到护士台,用最后一丝理智,在强硬地交流什么。随后,护士叫来医生,穿白大褂的男士站在老林面前。推了推眼镜,说了几句话。
空间里完全消音,她竭力分辨医生在说什么,却什么都听不到。
医生转头离开,老林仍旧站在原地。
像所有电影片段中类似的桥段一样,老林最后的目光让她心中酸涩不已。
她想伸手拉住老林,告诉他一切都好,但手在空气中撩过,影像化开,一切归于虚无。
整个走道的景象都如同蜂蜜入水,丝丝缕缕融开。在一切化成水前,她终于看清20多岁老林拿着的那封信。
林朝夕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她早该不相信了。
白底红字的印刷信封,上面有红烫金的校徽、地址,收件人是永川大学林兆生的英文地址。
那是是她曾见过的,老林chu录取通知书。
——
“怎么站这里?”
声音响起,林朝夕打了个激灵。
老林手里捧着一个篮子,站在她的面前。篮子里是注射针剂,透明液体轻轻晃动。
林朝夕怔愣地仰头,他的样子清晰立体,而走廊尽头是雪夜景象。这是41岁的老林,是芝士世界的现实。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老林的问题,避开他目光,一转身,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小卖部前。
护士站的轮廓还在,是原先的护士站被改成的。小卖部顶上吊着的灯泡灯丝轻颤,老板正用一种疑惑不定的眼神看着她。
雪夜、医院,对着空气满脸焦急的少女,配一盏孤灯,老板应该被吓到。
老林把手搭上她的额头,粗砺而冰凉的手感让她清醒不少。
林朝夕看着小卖部,柜台里摆着很少东西,大部分都是廉价的住院用品,还有泡面、小面包一类。她一眼望去,最后指着柜台里封口的纸杯说:“我想喝奶茶。”
老林没说“生病不能喝”,很干脆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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