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太对她这么好呢?
那肯定,冬勤嫂怎么也是在陈家做了十多年的人。
不知谁接了一句:我看她呀就是不知好歹,陈太太对她不错,她呢?教出个女儿,小小年纪不学好
储物间里的两人听见外面的声音压低,但还是能听见对话:上次的事把陈太太气得半死,连着好几天心情都不好,见着她都没一点好脸色,也就陈太太人好,换做别人估计早就辞退了她!
随即一片赞同声。
谁说不是呢,她女儿竟然让陈太太的儿子给她买什么买小提琴!几千块一把!贵的咧
换做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我早打得她服服帖帖,才上高中吧?啧啧,心思这么多,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和男孩子避嫌。上次我就故意问冬勤嫂,我说你家的女儿挺厉害的,以后肯定能找个好老公,你到时候就等着享福了!
她怎么说?
说?她哪有脸说什么,跟我板着个脸拉鼻子充象呗!
她们越说越起劲,八卦向来是这等妇女最好的生活调剂。
外面还在说,内容还是冬勤嫂和冬稚。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冬稚想低头看地面,被陈就挡住。
人究竟可以被挤压到什么程度?无奈的时候,连发呆都无法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
她们说得快乐,不知道过了多久,冬稚垂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那股烦躁快要压不住的时候,突然伸来两只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冬稚一愣。
陈就板着脸,嘴唇抿得死紧,眉间隐约拧着结,想要探询,又看不真切。他两手捂着冬稚的耳朵,余光看向门的方向,面色不虞地听着外面的聊天。
冬稚愣愣看着他,陈就转过视线,和她对视。
他抿了一下唇,用口型无声对她说:别听。
掌心贴合在耳边,不知道是听见血液在血管里流淌还是他的脉搏,她听见了像风一样的声音。
和陈家有关的记忆很早开始就有,冬稚从一出生,就住在陈家后面的小房子里。
她们一家的存在,就像是陈家的附属一般。
懂事以前她不明白这种差距,那时候陈就的爷爷还在,她爸爸冬豫也还在。
小时候她和陈就总被放在一个院子里玩。两个小孩坐在一张椅子上,光是吃一包零食都能玩半天。
那会陈爷爷养狗,他不爱名犬,就养那种黄色的土狗。
大人在的时候,狗乖得很,大人稍微走开一点,狗就汪汪叫个不停,显示自己的能耐。
冬稚觉得它坏啊,三四岁的年纪,吓得不轻,坐在椅子上啊地一声张嘴就哭。每当这个时候,陈就便会放下手里的零食,费力地转过身,费力地捂住她的两只耳朵。
他那么点大,连话都说不干净,吐字发音尚且呢哝不清,还一本正经地安慰她,念经似得碎碎念:不哭不哭,不怕,狗不怕,不怕哦
有时她会停,有时不会。若是她还哭,陈就见哄不住她,就会皱起眉,扭头凶巴巴冲黄狗喊:狗!出去!呸、呸
她其实早就记不清,却一次又一次在大人们反复的调笑中重温那些场景。
门外摘菜洗菜的帮佣总算忙完了。冬稚收回走远的思绪,世界终于重新安静。
陈就松开手,没放下,在半道停了停,替她拉了拉领子。
你先出去吧。站了这么久,回家休息。别洗了。他说,我等你走了待一会再出去,没人会说你。
冬勤嫂很晚才回家,陈家彻底忙完,所有人都走了,她是最后一个走的。
一进厅里,见冬稚还没睡,冬勤嫂愣了愣,皱眉:你怎么还不睡?这么晚,明天不上学?
出来喝水。冬稚说,然而端着水杯,踌躇半天,许久才喝下一口。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做事的时候,有人说你吗?
什么?冬勤嫂扭头,听清后撇了下嘴,说我什么?我有什么好说的。
那我呢?闲聊的时候不是会聊聊小孩什么的嘛。
冬勤嫂僵了一下,闪过一瞬不自在神色,下一秒却像是不耐烦一般斥道:有什么好聊的,你以为谁都知道你呢,聊什么聊,活都干不完没谁聊你!她赶冬稚回房,去去去,赶紧回去睡觉,一天天琢磨些有的没的。
冬稚还不死心:那些阿姨她们没有
没有没有!你有什么好提的,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冬勤嫂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问这些,神神道道的,没人问的就你来问!别废话,回去睡觉!
冬稚喝了两口温水,放下杯子,转身朝房间走。
到房门口,冬稚停下,回头一看,冬勤嫂拿着一块抹布,用力地擦着饭桌桌面。
岁月不饶人,她的背影已经有些沧桑。
房间里没开灯,冬稚靠坐在床头,对着黑暗沉思。
冬勤嫂回房了,厅里没有动静,也没有光从门缝底下照进来,她那屋关灯一向快,毕竟白天要干活,平时她回家洗漱完,也是一沾枕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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