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也醒了过来,空气里是浓郁得让人头脑发昏的烟味,雨天潮湿的青苔气息稍稍把烟味冲淡。
接着恢复的是触觉,迟南感觉他所处的空间在不停颠簸,似乎是某种古旧的交通工具,好在他被柔软的垫子包裹着,不至于被颠簸到后背发疼。
最后,游遇睁开了眼睛。
可身处的环境被黑暗包围,刚从绝对强光醒来的他一下子什么也看不清。
迟南?游遇的声音有些不稳。
陌生、安静又无法视物的环境让他手心微微发潮,他第一时间确认迟南的存在。
我在。迟南感受到他的情绪,不甚熟悉的安抚着。
游遇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理智也渐渐回笼,他确信自己和迟南已经被传送到「哭泣的少年」第二层噩梦里。
我们好像坐在马车里。
游遇话音刚落,马车狠狠的颠簸了一下,一线日光从门帘的缝隙漏了进来,正好照亮游遇的右半边脸,以及扣住他手腕、锁住脚踝的镣铐上。
被黑色袜子包裹的脚踝纤细得可怜,脚镣下的黑色皮鞋看上去也比自己熟悉的小了很多。
是一双小孩子的脚。
啧,游遇露出新奇的表情,他尝试着活动微微发麻的身体,脚镣随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看来我的身体出了点状况,当下的处境也有点麻烦。
说着,他艰难的朝兜里摸了摸,动作顿住:怀表也不见了。
迟南的视觉和他同步,很快也发现了异常,很显然,游遇变成了小孩子,看样子还是个被戴上手铐脚镣送往关押地的倒霉小孩。
会不会是押送我们的人偷走了?
不好说,找个机会弄倒他们搜一搜看看。对游遇来说,没什么比放倒人更家常便饭的事了,即使身形变成小孩子对他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正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马车里响起:你是在自言自语吗?
游遇的背脊随之崩紧,他一向拥有最敏锐的警觉性,即使在绝对黑暗的空间,也不会觉察不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要么是他的能力随着身份改变退化了,要么是对方也不同寻常。
这会儿他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马车最黑暗的角落坐着另一个小孩,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
两人的视线对上,迟南看到陌生小男孩露出警惕却又漠然的表情。
这个表情他很熟悉,曾经他在小游遇脸上见过无数次。
可对视一瞬,小男孩却笑了起来:我们应该能成为愉快的室友。
游遇并不讨厌眼前的小男孩:为什么?
他注意到,小男孩同样戴着手铐脚镣,一个巨大的画板还压在他瘦弱的小身板上。
小男孩说:我喜欢你的眼睛,不介意的话,我想给你画张画像。
第117章 哭泣的少年(3)
当然,如果还有这个机会的话。小男孩有点遗憾的晃了晃手上沉重的链条。
游遇定定的看了小男孩一眼,对方的表情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他同样晃动手上的镣铐,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他们要把我们送去哪?
我们是被这伙人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小男孩微微眯起眼睛,警惕又疑惑的看向游遇,你不记得了?
嗯,被人贩子捉住的时候敲到脑袋,变傻了。游遇面不改色的扯谎。
小男孩保留质疑的看了他一眼:哦。
他显然不大信这鬼话,但似乎对方的话是真是假对他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游遇又问:你知道这群家伙是什么人吗?
小男孩压低声音:他们身上总是穿着死气沉沉的黑袍,脖子刺了蓝色火焰蛇图腾,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巫师组织的人。
巫师组织?
嗯,以前卖画的时候,我听说过一些他们的事,小男孩脸上十分平静,完全没有小孩子被囚禁后理所应当表现出的恐惧,那些酒馆里醉醺醺的酒鬼说,从前段时间开始,巫师们会从人贩子手里弄些新鲜的小孩,用来做祭品。
反正被他们买了来,不会有好事就对了。小男孩无所谓的耸耸肩。
游遇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你不害怕吗?
小男孩无所畏惧的回视他的眼睛:怕什么?巫术?鬼?还是死?
游遇见过太多的恐惧和怯弱,此刻他无法从小男孩的眼睛里看到半点恐怖的苗头,只有沉沉一片黑色的平静。
这种死寂一样的冷静,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于是他笑了:你是画家?
小男孩用一种超乎年龄的无奈表情摇头:谋生手段而已。
你是怎么落到人贩子手里的?游遇问。
小男孩:被妈妈卖的,她一向厌恶我卖画不挣钱,而她刚好又急需钱,所以决定用我作为物资,和人贩子做一笔能让她快活很久的交易。
我很遗憾。游遇朝他撇了撇嘴。
小男孩看着他:你和我们不一样,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和家人走散被人贩子捉住了吗?
游遇摇摇头:或许吧,记不清了。
小男孩:哦对。
游遇看向男孩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似笑非笑的说:所以你说的室友,指的是我们会被埋在同一片墓地吗?
你想多了,我们不会被埋在墓地里,小男孩将身子向后靠了靠,我们应该会被遗弃在同一片乱葬岗,大概率尸体还会并排着摆在一起,因为我是9号,你是10号,巫师组织的人最讲究秩序和规则了。
说着,小男孩抬起被镣铐束缚的手,不慎灵活的朝下拉开衣领,露出脖子下方刺成蓝色的9号数字。
游遇下意识也摸了摸自己脖子下相同的位置,眼中闪过些微不愉快。
他讨厌在没经过他许可的情况下,在他身上动手脚甚至留下可笑的痕迹,特别是现在迟南还住在他的身体里。
马车碾压过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车内狠狠颠簸了一下,虚掩的帘子晃了晃,车厢内漏进潮湿的雨气和晦暗天光。
游遇索性从位置上爬过去拉开门帘,门帘后是一扇上了锁的铁丝网车门。
他们就像囚犯一样被困在狭小的车内空间。
这里也是一直下雨吗?越过被锈斑爬满的铁丝网,游遇望向阴沉压抑的雨幕。
这里的雨和过去229天里的造梦世界一模一样,他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无止无尽的雨,一定是某种提示和线索,很可能是串起副本各层梦境的重要意象。
为什么雨一直不停的下呢?
迟南也通过游遇的眼睛,凝视着灰沉单调的天空。
9号小男孩似乎对游遇的问题感到奇怪:这里?说得好像你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一样。
游遇:确实,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近。
9号男孩看了他一眼:是吗?据我所知人贩子不可能愿意出这么高的路途运费,只在本地挑商品,不然太不划算了。
这不重要,游遇说,雨下了多久?
9号想了想:连续下了好几个月,这一年来就算不下雨也是半阴不晴的天气,已经很久没遇到晴天了。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调转了方向,朝大路右侧的一条小径驶去。
迟南透过游遇的眼睛,清楚看到车轮激起的泥水溅在道路两旁的高大石头雕塑上。
从十字路口开始,无数石头雕塑整整齐齐沿着主路的方向延伸在雨幕中,一座高大的建筑物立在地平线尽头,在浓重的雨雾中若隐若现。
从迟南的角度看,直通天际的建筑物被铁丝网割得支离破碎。
他的心脏在这瞬间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揪住,类似难过的熟悉感蠢蠢欲动。
游遇右边的眼睛也微微有了些湿意。
南哥?怎么了?共享感官后,游遇也更方便觉察迟南的情绪波动。
迟南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我好像认识这里。
游遇看着雨雾里的建筑物:你不觉得它有些像基地大楼吗?
你到底在和谁说话?9号看到游遇趴在铁丝网门边又开始自言自语,问道。
不要介意,我有和自己说话的毛病。
因为迟南无法读取他的脑内信息,所以每次他和迟南交流都需要发出声音,用自言自语的解释糊弄过去,一劳永逸。
好在9号并不是对旁人性格秘密感兴趣的人,他只看了一眼游遇,并没有往深了问的打算。
那座建筑物是用来干什么的?游遇问9号。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9号有些不可思议,那是黎明塔,所有人梦寐以求想要靠近的地方。
黎明塔?游遇低低念了一句,抬起眼睛用一种对方无法拒绝的真诚发问,抱歉,可以仔细说说那座塔吗?
9号定定的看了他片刻,他并不是个有耐心的孩子,但今天却愿意和这位眼睛漂亮的外乡小少爷多说几句话,他耸耸肩:好吧。
很久之前这里还是没人愿意靠近的蛮荒边境,大概三十年前,那里,就是你看着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座高塔。
传说那座塔的最高层住着一个古老的神明,他能实现人类的一切愿望,慕名而来的信徒围着高塔建起一座城,名为造梦城,那座塔也被命名为黎明塔。
游遇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能实现人类一切愿望?
是的,传说中是这样的,9号抿了抿唇,造梦城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居住,现在聚集在那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城外驻扎了军队守卫城池,轻易不放人进入,我们的愿望不配被神听到。
那位神明的长相有人见过吗?游遇的语气难得有些着急。
9号掰着手指摇头,无聊的说:看到那些雕像了吗?因为没人见过塔里的神明,所有雕塑脸上都没有五官。
信徒们用「无脸」来表达对高高在上神明的尊敬,
9号充满嘲讽的撇了撇嘴,其实神明一般都是中年人的模样,对吧?
游遇:不一定。
好吧,9号继续说,但是,听说这座城出了点状况,开始陆陆续续有居民搬离造梦城,但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们无从得知。
游遇眉头微拧:从一年前开始的?
9号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不是都忘记了吗?
我猜的,游遇说,或许和永远下不停的雨有关。
可能吧,黎明塔里的神明生气了,雨下个不停,厄运接踵而来,说着他无奈的笑了笑,可是对我们这种准备要死在乱葬岗的祭品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游遇没讲话,他看着窗外淅沥不停的雨,以及道路两旁的雕塑。
长期浸泡在雨水里,这些雕塑五官空白的脸上爬满滑腻青苔,似乎预示着残败和不详。
正在这时,系统无机质的声音自他们脑内响起
[恭喜梦游人迟南、以及与迟南绑定的造梦人229成功抵达噩梦「哭泣的少年」第二层梦境,请二位根据梦境角色及事件发展做出正确的判断,祝二位好运。]
迟南总像个礼貌又喜欢提问的好学生:请问有什么提示吗?
系统:[画画的人]
说完,系统隐匿了声息,沉默蔓延车内局促的空间。
游遇的视线扫向9号被在背后的画板,随后微微垂下,落在他右手食指第二骨节微微隆起的茧子上。
是迟南先开的口:我有个猜测。
嗯。游遇的声音沉沉的,他似乎猜到了迟南的想法。
迟南沉默半瞬,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个男孩子,可能是《哭泣的少年》的作者。
系统的提示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但确切的信息几乎已经是明示。
这个噩梦本名为《哭泣的少年》,而他们跌落梦境第二层睁开眼就遇到的这位画画的少年,绝对不可能是无意义的偶遇。
一切都是造梦主经过精心计算的巧合。
画画的人,游遇在心里念叨这四个字,血液渐渐变冷,也就是说,这个噩梦本让我们回到画作诞生之前。
「根据角色和事件发展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一瞬间他们理解了系统话语的含义,这里既是梦境,又是现实。
他们的判断、抉择将影响着这个世界,决定《哭泣的少年》是否降临于世。
这个梦是场时间循环,迟南即是画作本身,也是画作诞生的参与者。
第118章 哭泣的少年(4)
游遇半垂着眼,嘴唇崩成一条平直的线,脸上病态的苍白让他看上去不像活人。
令人窒息的思考和抉择,连心跳的声音都被雨水淹没。
游遇不认为迟南仅仅是一幅禁画的画灵。
比起能给人带来灾祸的画灵,从以往种种线索来看,他更相信自己最开始的判断
迟南是造梦主、或者说是造梦主的一部分。
虽然这个假设很多方面都存在着疑点,但游遇从来都固执的深信自己的直觉。
这个噩梦本也给了很明确的提示,造梦城等同于他认知里的造梦世界,黎明塔相对黎明基地办公大楼,而住在塔里能为人实现愿望的神明,毫无疑问就是造梦主。
如果代入迟南就是造梦主的假设,他的存在远早于《哭泣的少年》诞生之前,是因为后来某个原因被封印入画中。
画作从某种意义来说,是囚禁迟南的监狱。
可是如果没有《哭泣的少年》,他或许永远也不可能和迟南产生交集
他清楚画作消失能带来时间线的变动,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抉择。
游遇的睫毛轻微颤了颤,目光移向9号垂在腿边的手,这双手瘦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包着骨头,青筋毕露,手指关节覆盖着画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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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哭包进入噩梦循环以后——菊长大人(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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