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木尔目眦尽裂,怒吼道:“不!是你欠她的,是你!塔珠才会死在了大幕!”
萧衍垂眉将长剑入鞘,转身就走,再不看哈木尔一眼。
于代望了哈木尔最后一眼,叹了一口气,抬脚上了台阶,随之出了地窖。
三日之后,丹鞑大君暴毙于宫室,二王子纳陀刚刚称大君半日,就于阵前被斩于马下,丹鞑自此更是一蹶不振。
九月二十日,王都大军弃甲投降,丹鞑称臣。
*
马队终于要到裹城了。
顾仪策马疾行半月,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更要命的是,她感觉小腹坠胀,有种不详的预感,她的亲戚要来看她了。
眼看裹城就要到了,马队一行稍稍减缓了速度,容马匹休整,好卖出不错的价钱。
日中过后,一行人正在原上放马吃草,远远地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来势甚急,砸得隆隆作响。
马队中有经验的贩马者大喊道:“快往裹城走!是流寇马匪!”
顾仪吓得飞快翻身上马,看身侧的巴托耶也神色仓皇地上了马。
马队开始往裹城疾行。
此时距离裹城不到一个时辰的路途。
流寇却来得更快,在他们身后开始拉弓放箭,行到略近之处,更是抛出了绳索去套马匹。
巴托耶一扯缰绳,想要回头去赶自家的马匹,顾仪见状喝止道:“此刻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去!你要命还是要马!”
巴托耶眼眶一红,却真地停下了动作。
回头再看时,几个旋身取马的人都被马匪射中了。
顾仪和巴托耶更是挥了空鞭,狂奔而行。
马匪可不只是想要无主的马匹。
裹城的城门已然可望之时,身后的马匪却没有掉头的痕迹。
马背上下剧烈颠簸,顾仪肚子愈发疼痛,已是疼出了一脑门子的细汗,头也跟着晕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地险些支持不住。
巴托耶焦急地喊了一声:“皮姐姐!”
顾仪瞬间回神,勉力握紧了手中缰绳,直了身躯。
远处裹城城门徐徐拉开,一队带刀侍卫策马而出,穿得却是大幕的官府。身后一架四马车架缓缓而出,车顶上斜插了“茶”字旗,打着官号。
只听身后的马匪似乎停下了马蹄,顾仪心中大喜,朝城门狂奔而去。
行到城门前,侍卫拦住了她和巴托耶二人,“来者何人?”
马车停了下来。
顾仪扯住缰绳,滚落下马,人刚一落地,却觉双脚绵绵无力,人就摔到了地上,累晕了过去。
巴托耶大叫一声:“皮姐姐。”也滚下马来,急跑过去,把她半扶了起来。
坐在车中之人听见此番动静,掀开车前乌布帘,先看了一眼面露惊恐的少年,又转而望向地上的人影,登时一惊。
顾仪?
巴托耶抬头只见车上下来一个面容俊秀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大袖黑袍,胸前绣着一对黄鸟,好像是什么官服,正朝他们快步走来。
他不敢乱动,只能提防地看他。
周亭鹤驻足二人面前,仔仔细细地看清了她的面目。
不禁怔然而立,此人真是顾仪,顾仪为何在此?
第105章 功亏一篑
周氏茶园遍布大幕抚州, 青州各处,每年产茶量颇丰,是皇帝钦点编佥的茶户, 大半数产茶专办朝廷茶课,于丹鞑推行榷茶之法。
周亭鹤奉旨出行丹鞑以茶易马,眼下已有半载。他本不常往裹城行, 只是前段时日适逢垤城战乱,才改了茶路,另走裹城出入丹鞑, 以作落脚之处。
遇上顾仪,实在是令他大感意外, 可转念又想, 莫非顾仪是随御驾亲征而来的丹鞑?
既如此又为何落了单, 还化名与丹鞑马队一同行路?
周亭鹤此时也顾不得多想,只得先将昏睡过去的顾仪送到了他在裹城的宅院中, 又速令人去请了城中的大夫来看。
那个唤作巴托耶的贩马少年却执拗地不肯走,“我和皮姐姐一道出来的, 等她醒了,说了你不是坏人,我才走!”
周亭鹤感念他的善心, 特意留了他十数斤茶叶以作答谢,巴托耶之后若是用此茶换过银钱,大可弥补丢了马匹的损失。
城中的大夫来瞧过顾仪之后, 说她是精疲力竭,血亏羸弱,因此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睡上一两日便能恢复精神。
周亭鹤内心稍定,又让厨房熬了参汤备着,等顾仪醒来就让丫鬟喂她喝。
十月的裹城已是冷了,草原之上多是天高云淡,可日光却没有多少暖人的温度。
周亭鹤在庭院里站了一小会儿,犹豫之后还是迈步进了东厢房。
顾仪仍旧呼吸平缓地躺在榻上昏睡。一旁立着的丫鬟见到他,低声唤了一声:“公子。”
周亭鹤颔首,停于榻前,细细看她。
顾仪的脸上已没了来时风尘仆仆的模样,身上也已被丫鬟用温水擦洗过,替她换下了满是灰尘草屑的外袍和衣衫。
他看了一眼榻旁的黄金软甲,顾仪身穿此甲,策马狂奔而来,实乃出乎意料。他印象中的顾仪并非如此。他颓败地想,过往终究只是过往了。
榻上的顾仪,头颅微动,周亭鹤一惊,见她并没有醒来,只是两道乌漆漆的眉毛蹙拢了些,嘴唇翕动,像是梦中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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