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问陛下安。”她蹲福道,“臣妾谢陛下恩典。”
“平身。”
见皇帝的视线落在她的右肩上,她身着素袍,袍下层层包裹的白纱隐约可见,赵婉抿唇一笑,“劳陛下挂记,是臣妾不中用,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皇帝声音却是不悦,“坐下说话。”
两下落座后,皇帝细问了她的肩伤,赵婉照着医政的话一一答过,末了,说:“臣妾照医政的方子敷了药,这两日已不大疼了。”
皇帝侧目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门边的高贵,徐徐道:“赵妃自好生将养着,太医院若是怠慢,差人告知高贵亦可。”
赵婉脸上流露出几分失望,她勉力一笑,问道:“陛下自青州归来,路途可顺遂?”
却见皇帝微颔首,只说:“时辰不早了,赵妃有伤在身,早些歇息罢。”
赵婉见他起身欲走,右肩隐隐作痛起来。
此痛意令她不甘,她随之起身,冲口而出道:“陛下为何从不曾多看臣妾一眼,臣妾是哪里不好?从前旧事不提,即便是洛川之上,偶遇险境之后,陛下如今,也不愿多看臣妾一眼么?”
萧衍闻言,顿住脚步,终于回身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眼。
“爱妃此言甚是古怪,你一直所求的,是朕多看你一眼么?” 他的一双桃花眼里竟似荡开了些微笑意,“你一直所求的,难道朕没有允你么?”
赵婉胸中猛地一落,可她心知此刻绝不能退缩,若是退了,便再没有这样的时机了。
她抬眼目不转睛地看他,“若是臣妾从今往后所求的,就是陛下多看一眼呢,臣妾为了陛下,愿意舍弃性命,难道都不能换回陛下这一眼么?”
萧衍眉睫轻眨,却是朗声一笑,“那你此际又是在做什么?是求得怜惜?”他的眸光若寒星冷冽,语调却愈发地柔和,“还是……挟恩图报?”
赵婉脸上一僵,惊觉面前的帝王气势沉沉,原本微不可察的怒意陡然清晰起来。
“赵婉,朕愿允你的,便允你,朕不愿允你的,求也求不来。”
赵婉面色顿时煞白,颓然地跌坐回了椅中,十指不由得深深地捏住了雕花椅边。
皇帝再不看她,旋身而走。
*
一夜过去。
因是暮春时节,天光亮得又早了一些。
顾仪昨夜睡得不错,毕竟是熟悉的河洛殿寝殿,没有认床的烦恼。
外面的日光透过薄薄一层月白纱窗投射进来,看上去是个好天。
顾仪唤了多络进殿,梳洗过后,辰时将将过半。
她派人先去蒹葭殿问一问赵妃娘娘今日是否有空见她,可宫人回来说,赵妃娘娘身体偶感不适,今日不见客。
顾仪顿觉身心一轻,放松下来,开开心心地用了一顿早膳。
升至嫔位后,她的待遇肉眼可见地提高了,桌上的菜色又赫然多了几样。
多络给她包了一个卷饼,里面夹了肉片,鸡蛋和青菜,“这个卷饼,奴婢小时候也吃过,在丹鞑,人人早膳皆爱用卷饼,只是多夹奶酥,有时家里杀了养,也夹羊肉。”
顾仪接过卷饼,好奇问道:“丹鞑离京城有多远?”
多络回忆了一小会儿,“从京城行到边境垤城茶马市集,大概三四个月。”
的确不远啊……
顾仪吃了一口卷饼。
多络又自顾自笑了一声,“不过奴婢小的时候听人讲过大幕朝中宗皇帝的故事,说他策马疾行,两个半月便从垤城一路回了京。”她说罢就意识到了此事仿佛不该说,眼珠一转朝顾仪吐了吐舌头。
大幕朝中宗皇帝就是萧虢,萧衡、萧衍、萧律的爹。
萧虢做皇帝时,数次北伐丹鞑,最终得胜,自此之后丹鞑每年纳贡,可数次北伐之中,有一次却是惨败,萧虢因此被扣在丹鞑作俘虏作了整整一年,一时沦为丹鞑的笑话。
顾仪其实也觉得有些可笑,但生生强压住了唇边的笑意。
恰在此时,殿门的宫人进殿报道:“启禀娘娘,工匠所的人来了,正在殿外候见。”
工匠所来做什么?
顾仪捏过丝帕擦了擦手,才道:“宣进殿来。”
片刻之后,她就瞧见一个青衣宫人手中提了两只纸鸢迈步进殿。
宫人满面笑容,拜道:“问柔嫔娘娘安,春日正好,工匠所特意为娘娘做了两只纸鸢,给娘娘解解闷。”
顾仪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端详他手中的纸鸢。
多络惊喜道:“娘娘,左手边那个好像是个金元宝一样。”
顾仪一看,果然是描了数点金粉的大元宝形状的风筝。
她顺手拿了就递给身后的多络。
多络又看一眼宫人右手边的那个纸鸢,苦恼道:“可右边那个,奴婢就认不出来了。”
顾仪低声地笑了一声,接过来,自己捧在手中。
“劳烦公公走这一趟了。”
宫人拜道:“娘娘折煞奴才了,既已送到,奴才就告退了。”
顾仪点点头,复又仔细地去看手中的风筝。
约有一臂长,浅褐色的三角形制,算不上个漂亮的风筝,可顶端描摹半圆,能让人瞧出这是个栗子,并且左右和下端粘了四根素白飘带,不知是什么材质,轻飘飘地随风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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