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仪心中叹气,“领王婕妤去花厅,先上一壶茶,我随后就去……”
说罢,她便自去寝殿换了一身靛青褙子,内衬香色襦裙,坐到了妆台前。
多络捏着齿梳,立在她身后,有些为难道:“奴婢手笨,不若奴婢去唤桃夹姐姐进殿来,替娘娘梳髻……”
顾仪摇头道:“你随意梳个单髻就行。”
多络应声。好在梳单髻不难。
她仔细梳好后,前后瞧了瞧,问:“娘娘,今日要用木簪么?”
说话间,多络就要去取那装有一对红宝梅花乌木簪的锦盒,却被顾仪伸手拦下。
“不了,今日无须出门,簪上花钿就行。”
多络便转而去取了宝匣中的八枚花钿替她簪上。
王婕妤刚喝过半盏茶,就见顾仪缓步进了花厅。
数月未见,她人虽是清瘦了些,可面色却是薄粉一般的桃花之色。
王婕妤起身,垂首拜道:“参见柔嫔娘娘。”
顾仪抬手道:“王婕妤不必多礼。”
待她落座后,王婕妤才随之落座。
顾仪觉得颇有些新奇,端详了王婕妤片刻,见她脸上竟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娘娘远行回来,不仅擢升嫔位,还新迁此殿,妾身恭贺柔嫔娘娘。”
顾仪淡笑一声,“多谢婕妤。”
王婕妤先前可从未料到,原本只是她偏殿之中的顾美人,冲撞圣驾被贬去了西苑,如今还能得此圣宠。
心中虽有不平,但更多的是惊诧,她不由道:“娘娘今日,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了……”
顾仪喝过一口茶,徐徐说:“陛下如今收复青州,自是圣心大悦,我也不过是恰遇伴驾南巡,才侥幸沾了光罢了……”
王婕妤心中不信,却听顾仪又道:“婕妤自然亦知,三年考满在即,抚州施行税赋改令,初见其效,陛下此番拔擢,料想也有其中几分缘故……”
王子伯前去抚州,也颇有些时日了。
王婕妤点头,了然道:“娘娘说得是……”
顾仪放下茶盏,听王婕妤娇笑一声,又道:“早些时候,妾身也去蒹葭殿拜会了赵妃娘娘,见她却面色不大好,许是肩伤未愈,连妾身瞧着,都觉我见犹怜,不定皇上见了如何心疼呢……”
王婕妤说话之间凝视着顾仪,见她听后只是浅笑,“赵妃娘娘救驾有功,陛下封赏亦是嘉奖……”
“娘娘说得是,妾身听说,赵妃娘娘肩上虽留了疤,陛下也没让敬事房撤了她的玉牌,想来果是……圣宠如斯……”
顾仪提起白瓷茶壶,替自己茶盏添了茶,慢慢道:“王婕妤将此番话说予我听,是何意?”
王婕妤见她眉目之间乍现一分厉色,面上一僵,柔了声道:“柔嫔娘娘此番伴驾南巡,可都是瞧在眼里的,妾身就想问娘娘一句,赵妃娘娘是真凭救驾有功得了圣心?那这往后宫里的日子,是更不好过了?”
顾仪低声一笑,“婕妤说笑了,陛下是恩是宠,我岂敢妄自揣测,婕妤也宽心些……赵妃娘娘既已是妃位,便在你我之上,就不容你我背后议论是非……”
王婕妤干笑了两声,“娘娘说得极是……”心中却是暗恨,顾仪真是油盐不进!
小半盏茶后,王婕妤便告辞了。
顾仪只觉心累,还未喘匀口气,就听宫婢又来报道:“摘芳殿宫婕妤求见。”
她眨了眨眼,认命道:“沏壶新茶来,请宫婕妤进殿。”
今日前来贺她的,都是有心来打探一二的。
这……可能就是升职加薪的代价吧……
宫婕妤进到花厅,见顾仪坐于桌前,朝她一笑。
“妾身参见柔嫔娘娘……”
“宫婕妤,坐罢……”
宫婕妤想着从前未和这个新出炉的柔嫔娘娘打过交道,今日是第一次来拜会她,便开口寒暄一二,“今日见了娘娘,才知众人所言非虚,娘娘果是娉婷秀雅。”
顾仪立刻回道:“宫婕妤亦是风姿绰约……”完成了一波商业互吹。
宫婕妤嫣然一笑,“娘娘南巡而归,蒙此圣恩,妾身贺喜娘娘……”顿了片刻,又道,“妾身方才去蒹葭殿中,拜会了赵妃娘娘,赵妃娘娘对柔嫔娘娘亦多加赞叹……”
这后半句话,顾仪自然不大信,依旧将此划入商业互吹的范畴,只轻点头,“赵妃娘娘谬赞了……”
宫婕妤抬眼望向顾仪,“赵妃娘娘因肩伤之故,回京早了大半月……妾身听说,与之同行的尚有一赵家旧仆……名唤赵九……不知娘娘可曾听说?”
宫婕妤他爹宫正海是督察院右佥都御史,三司查办赵氏旧案。
她知晓赵九名号,顾仪不惊讶,只笑道:“我倒不曾听人细说……婕妤若是好奇,不若问一问赵妃娘娘……”
宫婕妤笑了一声,“妾身只是随意问起罢了,赵妃娘娘于洛川之上救驾,乃是一段佳话,妾身对此不免好奇了些,娘娘见谅……”
赵婉救驾,看来阖宫人尽皆知。
顾仪静默须臾,索性附和道:“赵妃娘娘当日豁出性命,替陛下挡了贼人一刀,实乃忠勇……”
宫婕妤闻言有些摸不清眼前柔嫔娘娘的脾性了,只觉她像个木头美人,似乎全然不为赵妃的圣宠所动,亦不像外人揣测一般的娇纵。
她思索片刻,复又莞尔一笑,“说来,伪朝此番得以拔除,诸人无不欣喜国本巩固,妾身听闻朝中立后之声更盛从前,不知娘娘可曾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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