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辩。” 萧衍轻笑一声。
这多合情合理啊,怎么是诡辩。
顾仪不服,却听萧衍又道:“君无戏言。捶丸戏本就是今日之局,若是不公,便只能作罢。”
见她眼露不服,萧衍垂首浅笑,“朕再与你细讲一例,昔年韶州杨登,王树二人于庭前殿试,二人皆才思敏捷,文章锦绣,天子亲策于廷,二人于题对答如流。先帝后来方知,王树重金买通了翰林学士,提前知道了殿试题目,因而夺魁。当年廷科未录一人。”
这才是诡辩。
虽然顾仪听到王树被提前漏题,心中咯噔一跳,有些心虚,毕竟她是上一周目就看过捶丸戏舆图的人。
但她依旧不服此论辩,“陛下说的例子,无外乎,是胜负之局不公,因而局中之人难定输赢,可今日捶丸,除了婉美人之丸球略重,其余诸人皆无过错,为何……”
“若是其余诸人皆有过呢?”
顾仪愣了片刻,“陛下是疑心臣妾?臣妾绝无……”
“朕不疑你……”萧衍打断她道,“朕疑得是别人,若是有心人设局暗害,焉知无人藏拙,予你二人胜局……”
顾仪眨了眨眼。
顿觉萧狗子心眼太多了,而她的心眼太少了。
估计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不配拥有一千两的憨憨……吧……
她颓丧地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再多说什么,此刻也无济于事。
别了,一千两。
别了,我的富婆生活。
萧衍见她脸上苦笑,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不解道:“捶丸戏并非只一朝,明年,后年,大后年,年年岁岁皆如是,明年,你若是赢了,朕赏你便是……”却见她只抬眼瞧了他一眼,似乎不为所动,萧衍沉声道,“朕赏你一万两。”
顾仪定定地看他一眼,将信将疑道:“陛下,说话算话?”
“当然算话。”
顾仪嗫嚅一声:“谢陛下。”
可她并不觉欣喜。
按照剧情,明年的这个时候六宫早已散尽。
到了那个时候,她估计早就出宫过贫穷的生活了。
哪里还有年年岁岁皆如是。
哪里还有一万两。
不提也罢。
萧衍见她眉间仍旧郁郁,便也沉默了下来。
恰在此时,桃夹提了点心回来。
萧衍起身坐到了花厅之中,顾仪也只得起身同去花厅用了茶点。
一直在屏翠宫坐到了酉时。
天禄阁的宫人来报,登州府的信函到了。
萧衍才起身往天禄阁而返。
走到半路,乌云骤然聚顶,秋风起,大雨倾盆而至。
高贵公公并未备伞,便差了一个随行的宫侍疾跑去前方的落英宫借伞。
皇帝脚步极快,高贵公公勉力跟上。
行到落英宫外,借伞的宫人恰捧了一把鸦青油纸伞跑了出来,悬于皇帝头上。
雨珠顺着伞檐落下如帘,萧衍侧头不经意地一望。
便见一个黛青身影长跪于落英外石阶之前。
雨水瓢泼,将此人淋得狼狈至极。
只是此人背影分外熟悉,他见过此人。
萧衍定睛细看。
赵婉。
高贵公公见皇帝停下脚步,不解地随他目光一望,也瞧见了跪在地上的婉美人。
“陛下若是怜惜婉美人,奴才这就差人去扶她起来,送回秀怡殿……”
“去罢。”
赵婉跪在此处已有一个时辰,一刻之前,天空突降大雨,水花从头浇下,落到膝处,在她腿前淌成了一个小小水涡,她周身浸湿,如同被人从水中捞起,冰冷刺骨。
身后有疾步声传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才回头看。
是两个御前的青衣紫带宦官。
两人冒雨而来,一左一右夹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赵婉膝盖一软,人便往下栽去,幸而被两人稳稳扶住。
一人在她耳边道:“婉美人站稳些,陛下怜惜美人,奴才这就送婉美人回秀怡殿。”
赵婉闻言一怔,竭力远望,见到朱漆宫门外,重重雨帘下似乎有一道明黄身影掠过。
她匆忙地福身道:“臣妾谢陛下恩典。”
落英宫中,宫婢冬草见赵婉被两个御前宫侍扶走,急急往寝殿而去,报道:“启禀娘娘,陛下似乎让人将那婉美人送回去了。”
德妃霍地起身,“当真?你见到陛下了?”
冬草摇头,“并未,只见到两个御前的宫人,不过方才有人便跑到殿中来借伞,想必是陛下方才经过?”
德妃怒道:“你方才为何不来报予本宫?”
冬草跪地,“娘娘息怒,奴婢,奴婢也是将将才瞧见……”
德妃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
今日捶丸戏,皇帝本就生了疑心。
司宾司的人不会乱说,可工匠所那个……
她看向冬草,柔声道:“你起来罢……”
“谢娘娘恩典。”
“工匠所都打点了么?”
冬草点点头,“按照娘娘说得,奴婢又差人去了一回,制球之人早就调往了别处……娘娘宽心……”
德妃微微放下心来。
不过是惩戒一个小小的美人,陛下,难道真会为了她,兴师动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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