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之月,上巳之节。
从上古流传下来的上巳节,在于修禊,衅浴,祓除不详,祈求福祉,古时还有女巫主导,现今兼之纵情山水,游春之意更加浓厚。
巳日这一天,王瑗随着众人来到城外。城外青草长于原野,杂花朵朵生树,群莺嘤嘤乱飞。士女殷殷盛盛,官民皆于东流水中上洗浴洁身,男子只着犊鼻裈,女子尚披着一件短衣,在温暖的水中洗足濯发,祓出积年的污秽不详。
浴身之后,王瑗穿着轻薄的春服,手中秉着一支祈祥的蕑草,临水沐风,静静看着她们游乐嬉戏,若有所思,不意有人在身后唤她:“姐姐。”
她本来有些迟疑,担心唤的是别人,自己急急回应若是错了不免有些尴尬,而那呼唤又接连唤了几声。
确认是自己后,她回首,见来人竟然是数日前见过的杨颙,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与他身形相仿的少年。
“公子?不,从事。”
杨颙和他身旁的少年见王瑗向他们见礼,也忙回礼。
“果然是姐姐,我还以为与姐姐从此再无相见之机。”杨颙道。
“杨从事和...怎么会到这来?”王瑗尚不能确定旁人的身份。
杨颙答道:“今日巳日,州府主持过修禊后,又在水边饮宴,宴后严刺史和我们决定出来走走,与民同乐,没想到却能在这里碰见姐姐。”
当他看见水边王瑗的身影后,不敢置信。
“那这位公子是......”王瑗试探着打听这那人的身份,不过她觉得能与杨从事为友的,也不是等闲之辈。
“真是抱歉,竟忘了为姐姐介绍。”杨颙指着身旁的男子,“京兆郡主簿,严凤,严仲翔,严刺史之次子。”
那日杨颙告诉严凤他的奇遇后,严凤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自地研制漆墨。
杨颙能明白他的骄傲自负。
严凤出身京兆,他父亲便是凉州刺史。他本在关中家里诵书,今年,朝廷草创,荀彧向曹操举荐计谋之士,其中就有他,被辟为京兆郡主薄。他前去许都谒见,更去拜见了现在名满海内的着名士人孔北海,孔融。
孔融见他虽年少,才十五岁,身长八尺五寸,有老成之风,昂昂如千里之驹,对他十分喜爱,更向他的父亲严刺史写信称他是老蚌之珠。
现今注重书法,他少即善书,又师法各家,如今书道已颇具气象,又更喜欢自己研制佳墨,此番前来是向其父亲讨教为官要领,不日到任。
杨颙如他一般,都是出身于颇具名声的地方之家,有所才识,才能荣膺父辈泽德,被本地征辟为官。
严凤见他喋喋不休,便道:“我看她多半是神社旁的老树,古冢里的狐狸,成了精,给你施了迷魂计,哎,黄昏之时,各种魑魅魍魉都出来作怪了。”
杨颙见他如此言之凿凿,半信半疑,如今纷乱四起,天下死者大半,有山精鬼怪不为稀奇,自言自语道:“她真是山鬼吗?”
严凤见他如此模样,一副不可救药的神情,摇摇头自顾自地走了。
“季山,我那正有一方好墨,还劳烦你转送她”。严凤突然在他耳边附语道。
“你......”杨颙嗔视于他。
“贤兄,小弟就拜托你了,放心,小弟不会让贤兄你白替我送东西的。”
王瑗见他们喁喁私语,不知在谈些什么,正疑惑时,又见他们又恢复如常。
双方再次见过,王瑗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按照常理,像他们这样的两千石子弟怎么会屈尊降贵与一民人结交呢?
“从事和主簿今日仅仅是出来散心吗?”
“不瞒姐姐,其实是我等皆叹服于姐姐笔墨,有讨教之意,平日庶务众多,今日偶得闲适,不期与姐姐相遇,既然已然相遇,便斗胆上前致意。”
王瑗有些惭愧,就她那见不得人的丑字,竟然还有人赏识,便谦道:“民女才疏学浅,只会些雕虫小技,实在上不得台面。”
“姐姐莫妄自菲薄,对了,今日就不谈这些了,适逢佳节,不知姐姐有没有好好游览过这水滨两岸。”
王瑗道:“我初来此地,未曾领略。”
“姐姐可否与我等一同,观乎?”
面对杨颙和严凤的盛情邀请,她不禁低低笑出声来,那二人见此也有些拘谨。
正待王瑗回应,只见不远处有一女子从覆帷鹿车中跳出,在陆离春色中,头系麻带,穿着雪白丧服,手拿尖刀 ,目光坚毅,如燃烈火,一步一步,向树下一男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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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西州祓禊“姐姐可否与我等一同,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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