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誓为初帝生,誓为初帝死能杀死我们的不是敌军的长戈铁箭,不是冉冉光阴,只有初帝握于手中的那把人皇战戟!伊吕默念一遍,亦将碗中清水喝下,与身后护卫他的七名守将一齐将手中之碗掷碎了。
吾皇,愿你千秋。
他领着百姓打开城门,向着北蛮王帐所在决绝无回地冲去。
只是当伊吕领着百姓赶到彝城外北恒蛮族驻军所在时,北蛮已然在向北退兵。
他看见那道清瘦颀长的身影,手持人皇战戟驻立在高高的人山上,四周是手执长枪早已被万箭穿身的黑甲铁骑,脚边是滚落翻转的数位北恒蛮族敌将的首级。
他的甲衣被血染成铁锈色,人皇战戟上高高挂着北恒蛮王的头颅。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被血浸没,一滴又一滴地滴落着殷红色的血。
慢慢升起的晨曦微光里,伊吕看着他腰背挺直地背对着彝城,以战戟为柱,一动不动驻立在那,仿若远望,仿若未死。
吾皇吾皇一刹那间眼泪涌出眼眶,伊吕颤抖着手脚爬上人山,手足无措地伸手去抱他:吾皇
于他触碰到铁甲的那瞬,面前之人的身体倏然爆开,如内力用尽、真气摧竭于全身一寸寸筋脉中,他的身体如焰火一样爆射开来,化成了数不尽的血肉碎沫,点点滴滴覆盖在了满地横尸铁甲之上。
伊吕难以承受地慢慢跪下,满身都是他的血肉。吾皇
他跪在越来越亮的晨光里,跪在那高高的人山与身前涂满的血肉碎沫里,手脚颤抖得不能自已,嘶声而哑,泣不成声。
吾皇吾皇吾皇
眼泪蓦然滚出涌落。
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来,去抚面前之人眼尾那三道尖石划刻而出的老旧伤痕,伊吕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的女子,蓦然惨笑、哭笑、痛彻心扉地笑:吾主吾皇你骗得我好苦。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作话,我骗你们的,哈哈哈哈哈我错了。
第150章 裴旋歌
鬼王震震地看着他, 心潮亦难以扼制地涌荡迭起,双目颤簌,握着人皇战戟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直至五指泛成青白两色。
伊吕霍然伸手一把抱住她,闭目颤然, 眼泪无声地濡湿了脸颈、衣襟。
久久后,他按着面前之人的肩膀手臂, 慢慢屈身, 一点点向面前女子跪下, 伏地哭道:初帝千秋吾皇万岁。
脑海中层层冰封的往事, 似被他的话猛地击中, 鬼王睁目看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人, 似被破开了灵识深处最后一层薄冰。
虽不记得生前旧事, 但本王自醒来,便有感自己生前犯过大错, 毕生难偿时有所感,便觉有负天下女子。
有负天下女子。
却并非因为自己曾将她们烹食烤杀。
而是
爹爹,为什么我和妹妹只能趴在窗外听学, 不能进学堂里听爹爹讲课?那时年幼,归家的途中她牵着妹妹走在爹爹身后, 抬头看着爹爹的背影问了一句。
爹爹穿着一件灰白布衣,清瘦的背影应当是在她的目光里颤动了一下, 他慢慢回过身来,俯视着自己和妹妹, 轻言:因为你们是女子,生来就为这世间桎梏不容,时世多轻你们, 世人多轻你们,不肯给你们太多机会,也不愿让你们学文明事。
那爹爹又为什么想让我们学?
因为爹爹希望你们懂得更多,不因时世不容而轻贱自己,通晓此为世道不公,而非你们的错。
她仰头看着爹爹,再问:既然世道不公,为什么不改了这世道?
爹爹看着她的目光骤然深幽起来,久久,才道:因为没有人做这件事。
为什么没有人做?
因为太难,因为世人都已习惯了这样的不公,因为无人再去思考:这原是不公。
她望着爹爹,摇起了头:我不想习惯这样的不公,我想让自己和妹妹也能进到学堂里听学,我想改变这样的世道。
爹爹蓦然静窒,看着她良久没有再言语。
久久,爹爹温声与她道:旋歌,你若是男儿,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我不是男儿,但也想做到这一件事。她看着爹爹,蓦然道:我不想学文了,我想学武。
那年她七岁,妹妹裴宁歌六岁。
爹爹将家中余钱全部拿来去给她请了武夫子,还买了很多武艺杂书来给她看,她仍旧带着妹妹日日或站或趴或坐在学堂外听学,但得空就会练起武夫子所授,也会照着爹爹买来的杂书自己揣度着练。
时世愈浊,这世道越来越乱。
各地乱军横起,很多人朝不保夕,谁也不能再安稳度日。
她脱下外衣,将官道路旁所见的婴儿白骨包起,小心地放进野草丛中,拿乱石掩埋住。
乱世之下,命如飘萍,满地白骨成丘。爹爹看着她的背影说:你又如何拾得尽这片土地上那么多死于路边的白骨?
今日我为他们拾骨,来日我定要让这世间她蹲在那垒在白骨四周的乱石前,轻声言道:再无路旁冻骨。
心中似有一团火,随着她所读的书、所练的武、所知的事,一日日地炽烈;随着她眼中所见、越来越多的不公,越来越无望的百姓,越来越乱的时世,升腾窜起。
她有感自己心中之火总有一日要将整个东灵大地烧殁燃遍,让这人世,在灰烬之中重生。
国弱而倾,各地割据,烧杀抢掠的乱军很快蔓延到了她所在的东灵南地。
她握紧手中长枪,奔行在村中声嘶力竭地告诉他们:朝廷已被推翻,无人还能保护我们,拿起手中的刀刃吧!乱军很快就会杀来!我们必须奋力在一起,自己保护自己!
但因她是女子,那些平日拂照她的乡邻,一个个都只是看着她叹气,自顾耕地劳作,麻木地、绝望地,一日捱过一日。
后来推翻南地朝廷的刘军杀到了村中。
姐姐如果我们是男子就好了。妹妹站在爹爹教书的私塾门前,看着赶来的自己笑言道:如果我们是男子,就也能拉着乡亲们去起义去杀了那些闯进村子里来的乱军去叫上更多像我们一样的人为自己抗争去给这世上的人添一条活世去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太平盛世
她看着妹妹脸上所溅的血、眼中所凝的泪、破布一样挂在身上的衣裙和手里紧握的染血柴刀,咬牙点了下头。
她看着妹妹让开挡在私塾门前的身子,缓缓伸手指了一下学堂里躺在血泊里的人:姐姐,爹爹死了。乱军闯进私塾里,看见我在外面听学,拉我走,想辱我的身子,爹爹出来拦他们,被他们杀了她又伸手指内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孩童尸体:学堂里的学生也被他们杀了就是这两个人。
鲜血浸满的学堂一角,她用柴刀指了指那两个脖子被砍烂的刘军。爹爹的桌角旁藏着柴刀,他们不知道,我装作害怕往那里躲,等他们扑过来的时候握紧柴刀就把他们两个都砍死了。
姐姐,旋歌,其实杀人一点都不难。之前你告诉我,要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做不到。她看着自己,笑着说:但是其实,我能做到。我是能做到的只要什么都不想,然后握紧手里的刀就好了。
她慢慢走上前去,放下手中同样被鲜血浸满的长枪,紧紧将妹妹抱进了怀中:对,我们能做到,即使爹爹不在,我们也能做到。我们一定能寻到一条我们的活路,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太平盛世。
离开村子的时候,村中已然没有活人,她们避开大批屠村而离的刘军躲藏了一阵,救下了因为貌美还未被杀、正被两个滞后在村中的刘军欺辱的青姨。
她眸中尚映着妹妹身上所挂的布裙,手握长枪没有犹豫地刺入了那两名刘军的后颈。
带着青姨与妹妹收敛罢爹爹的尸身,她手握长枪跪在爹爹坟头,背对身后的两人道:即便不是男子,我们也要抗争,也要拿起手中刀刃去做一直没有人做的事。起义也罢,谋逆也罢,我们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用自己的手拼尽全力,去改变我们生活的这个世道。她的声音不似妹妹那般清脆悠扬婉转,一直是较为低沉肃抑的,便如她从小沉静内敛、过于肃正刚强的性格:爹爹说过,乱世之下,命如飘萍。所以错的不是我们,也不是乱军,更不是那些走投无路拿刀杀人的百姓,是这个世道。
两个单薄纤瘦的女子注目着她。
所以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乱世吧。她慢慢道:用尽一切手段,不管别人是醒着还是睡着、同意还是不同意、想要还是不想要,我们都要做,都要改变它。
会死很多人吧。妹妹笑着说。
没关系。她看着山林远处,寂静道:我们要的,是这片土地上的未来。
之后她带着妹妹和青姨,齐集了那些同样被刘军屠村幸存下来的百姓,以男子身份,手握长枪,领着妹妹和这些残存于世犹如孤魂野鬼的百姓,拿着柴刀短斧,即开始了这条为自己、亦为世人奋力一搏的道路。
乱世不改,此身无归,宁化白骨,铺满这千疮百孔的东灵大地!越来越多的百姓听到这一句话,越来越多的百姓喊起这一句话。
这条路走得艰难又痛烈,不停有人来,不停有人死,一次次陷入绝境,一次次起死回生,一次次死中求生,她用双手一点点摸爬着往前,终于明白爹爹口中的太难,是有多难。
直到她在最无生路的时候,遇到了伊吕。
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是用来看透这人世、谋定这天下的。
得他相助之后,自己再未败过一战。
其所思所想所谋,无不合自己之意;所忧所虑所顾,无不弥补自己所短。
自己心中那团火,终于在他的环护下,彻底烧了出来。
南地割据的乱军全部被她覆灭亦或收降,继北地扬军、西南齐军之后,她亦在此东灵大地之上,称帝自立,高扬旗下裴军之名。
伊吕道:后人多见追思前朝,国号是否便如南地前朝一样,暂定为南国?
她只在这一件事上、于伊吕面前摇了头,语声沉缓而寂静道:国号:东灵。
伊吕看着她的目光骤然惊震,而后放声大笑。好!不愧是吾主!
后来北伐扬军,西征齐军,历时七年,终在伊吕辅助之下,一统东灵大地。
帝宫之中,大殿之上,她伸手沉沉地将伊吕扶起,忍着心下涌动不已的感激与触动,由衷地与他道:你是我东灵第一辅国军师,若无你,朕一人难成大事,是故你永远不必在朕面前行这些虚礼。
除了自己的女子之身,她未曾对伊吕有过一句隐瞒欺防,亦或不信任。
这个男人生来就是助她完成大业、平定这乱世的。遇到他的那日,她便坚信了这一点,从未有过质疑。
后来东灵渐定,百姓渐安,初帝之名亦响彻东灵大地,她成了旷古以来从未被百姓如此尊崇推颂过的一代人皇初帝。
她看着这似乎就要来临的盛世,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声:再过数年、数十年爹爹,这世间便应当再无路旁冻骨了吧?
乱世已安,唯一不安的就是她欺瞒了世人经年的女子之身。只是立于最高处,她也已然不能回头。
妹妹成为了长公主贤宁,穿着她从小向往而不得的漂亮衣裙,欢欣又自豪地跑来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告知世人初帝其实是女人。然后穿起和她一样的漂亮衣裙,成为东灵史上旷古绝今的开国女帝,让世人膜拜惊艳。
她看着她,眸光始终是温柔而沉静的,久久后,轻言道:东灵无人不知,初帝是男人。所以初帝是男人,不是女人。
贤宁愣了一下,怔看她:什么?
贤宁,你记得,你没有姐姐,只有哥哥。
贤宁骤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为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做到了吗?姐姐不是已经成为帝王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瞒着世人?为什么你还得再扮男人?那她顿了一下,怔声:我的姐姐呢?
静声许久,她看着大殿角落里所燃的烛火,慢慢道:为了家国安宁,为了东灵稳定,为了人心安稳初帝只能是男人。她微微垂瞬,轻声与贤宁:东灵初定,无论军心还是民心,都建立在他们所知的那个初帝身上。若然告知他们,初帝欺骗他们、一直在隐瞒自己的女子之身恐怕军心、民心,都会动摇。
贤宁摇头:不、不是的姐姐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军心、民心一定会动摇?如果百姓能接受呢?如果文武百官都能接受呢?
她慢慢低头看着自己案前的帝印:我们不能赌。
如果军士因此哗变,东灵来之不易的安定,便要功亏一篑,百姓难得的安宁,便要付诸东流。东灵又将陷入动乱和不安。
那我怎么办?贤宁看着她,声音蓦然一哑:让我看着你,身为女子,却一辈子活成男儿除了我和青姨,再不能靠近一人、亲近一人、一辈子不能再做回自己吗?
她心上猛然一震,抬头来怔看了贤宁。
姐姐这十年来,你背负的已经太多了为了东灵和百姓,付出的也已经够多了。贤宁定定地看着她,眼眶已红,轻声问她:你可有想到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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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剑下留鱼!(修真)——烬天翼(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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