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政容色温温:我看将军八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我说得出呢?
祝政沉吟片刻,方道:若你说得出,我便应你一件事情,什么都可以。
这个好!一言为定!常歌背手,冲着镜中的先生笑,我在下一年一月十二,你生辰那日告诉你,先生可记得今日所说,君无戏言!
祝政点头:君无戏言。
全幅打扮好,宫里的礼车早已在门口候着祝政。常歌亲搀他上车,祝政长顺的衣摆扫过马车桂蹬,流水般收拢至纱帘后。
一侧车帘掀开,祝政只露了半面:亥时,我便归来。
常歌只同他挥手:众人都只等你一个,还腻着不想走。祝政这才将帘落下。
马车上銮铃脆响,常歌目送马车远去,心中来回想着一句诗。
既见君子,我心写兮。
和鸾雍雍,万福攸同。
*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史记》
[2]白司空:祝政假称武陵白氏,此时有习惯以姓氏+官职,如梅丞相、刘尚书、宋中书等,故而宋玉称他白司空
[3]和鸾雍雍,万福攸同:出自《小雅蓼萧》,描写见到国君,心情愉悦,祝福周天子的诗,全文如下:
蓼彼萧斯,零露湑兮。既见君子,我心写兮。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兮。
蓼彼萧斯,零露瀼瀼。既见君子,为龙为光。其德不爽,寿考不忘。
蓼彼萧斯,零露泥泥。既见君子,孔燕岂弟。宜兄宜弟,令德寿岂。
蓼彼萧斯,零露浓浓。既见君子,鞗革忡忡。和鸾雍雍,万福攸同。
第67章 神像 在楚王婚宴上,稀里糊涂地喝了一杯常将军的酒。
清灵台上, 左右筵席秩秩,肴果美酒维旅。钟鼓舞女陈列,大雀交交而鸣。
不过,此台上并无一人。
楚王大婚, 自午后吉时开始, 经数项流程一直持续至夜晚。
此时, 诸国诸侯王公都在江陵城宫城太极殿内,一番流程折腾下来, 早已乏得萎靡不振, 惟有礼官司空大人,依旧敦肃温温,克己有节。
今日清灵台外围亦是摩肩接踵, 不亚于各国诸侯仪仗不停那日,这些人想看的东西和常歌一样,无非是颍川公主和楚王。
楚王与公主礼成之后,会自宫城乘礼车而出, 自沿街架起的天梯绕行一周后,方才登上清灵台,与诸位王侯共享喜乐。
因此,清灵台外被楚国三军戒严出了大段空地, 普通百姓只能在戒严区域外远远观看。
日头渐沉,清灵台上数百庭燎渐次亮起。
各国华盖自宫城两侧城门而出,经由天梯直上清灵台,依次落座,人群立时躁动起来。他国诸侯落座, 这是楚王昏礼已成,即将乘礼车巡游了。
将军怎么不同先生一道, 坐昏礼筵席?姜怀仁问。
常歌自小散漫惯了,对这种讲两句、喝一杯、再拜三拜的正式宴饮是避之不及,对楚廷更是没有兴趣。
常歌淡淡答:那筵席有什么好坐的,一坐数个时辰。你信不信,席上至少有半数人都想着早些离席。
姜怀仁哈哈一笑:这话在理。
眼下常歌窝在九凤楼第八层,只等看一眼棋文,便同姜怀仁一道去九天阁寻向天彤。
来此处时,还有段小插曲,姜怀仁要上九凤楼顶层,说登高方能望远,不知为何常歌涨了个大红脸,硬是拦着死活都不让上顶层。
姜怀仁无法,只得顺了常歌的意思,他二人便在倒数第二层,远远观景。
楚王和颍川公主的礼车就跟在诸国旌旗仪仗之后,款款而出。
常歌所在的塔楼距离清灵台本就较近,他这种能百步穿杨的人,更是生得鹰隼一般的视力,礼车刚刚开上天梯,常歌当即看清了颍川公主。
公主今日犹是金珠链遮面,着了大红喜服,同楚王相互搀着,正朝礼车下的民众遥遥挥手。公主手腕稍抬,重叠的喜服袖口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腕,手腕上只缀着跟古怪的红线,却未戴长命金镯。
常歌显著一滞,而后稍稍松了肩膀:原来如此原是如此。
难怪祝政只说不会负了棋文,却百般不肯透露具体细节。
姜怀仁本就擅于察言观色,他见常歌神色恍惚,便未多询问惹他心烦。
走吧。常歌低声道,我们去九天阁。
*
清灵台上,祝政作为礼官,坐在左首第一席。
礼车巡游之时,他便多有失神,一直望向九凤楼方向,连起首祝酒之事都忘了,亏得身侧景云提醒,才匆匆抬杯祝酒。
首巡酒过,钟磬起,楚歌升平。
祝政代祝三巡之后,为首宾的魏国端着犀角杯盏,祝酒献礼。
魏使先是着了个声音尖细的宫人,将那足足三页长的礼品单子嚷嚷得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楚,聒噪完后,魏使一番冠冕结好之词又听得人昏昏入睡,连向来姿容端正的祝政都敛眸沉吟,听得跑了神思。
魏国使臣猛地清清嗓子,将台上众人吓得一惊,他皮笑肉不笑道:我大魏还有一贺礼,听得此礼顺流而下,几经坎坷,司空大人更是躬亲押送,大人辛苦。
他双手捧一花球,碎步至祝政面前:此绸一端结成花球,另一端连于巨神像,司空大人一路劳顿,当由大人亲手燃此球。
花球置于席上,魏使恭敬递上火红折子。
祝政沉思片刻,以火燃了花球,那球上不知被涂抹何物,瞬间爆出花火,一道火龙贴地而行,直下清灵台,沿长街石道燃向巨神像。
红绸刚燃上巨神像自底座,瞬间燃起大火,民众不知所以,见火光被夜色衬得辉煌异常,还以为是安排好了的景观,不禁拍手叫好。
那火自下而上,熊熊而生,红绸宛如燃着的巨大披风,自神像上一点点剥落,先是露出了神像的箭囊,而后是腰间的马刀飞扬的飘带,大火犹如火凤一般展翅,迅速向上攀飞,而后瞬间消失不见
巨神像的真容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全身轻甲,马尾高束,两侧广袖更以束带高高缚起,巨大神像正抬手挥开身后披风,英武异常。
稚子尖脆嗓音被江风送来:天神将军!是不是天神将军?
立于大江之畔、犹如一座小山般高大的巨神像,竟是常歌。
清灵台高达数丈,距离民众遥远,却仍能听得长街上民众沸腾之声。祝政遥遥望了一眼,民众见神像破火而出,纷纷大拜,只是苦了仍在巡游的楚王,众人皆被巨神像吸引,在他礼车周围围观的,竟只剩下小半数的民众。
楚王遥遥回头,虽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想必好看不到哪里去。
常歌威名虽甚,但清灵台上之人多高坐庙堂,与常歌正面交锋、识得常歌真容之人不多。
祝政当即大扫一眼,同常歌相熟的益州公今日不在,滇颖王正拿肘撑着身子,小酌饮酒打量众人神色,其余王侯大多不知这神像深意,还有些外国国使,更是不明所以,只觉这神像威严好看,连连击掌叫好。
魏使拱手道:我听得襄阳百姓放万千天灯,召唤前朝常将军护佑,眼下楚国大开盛宴,万国来朝,我大魏太子听闻此事,特献此神像。此神像乃先朝大周昭武将军常歌,有他护佑,先行恭贺楚国雄图大展,问鼎中原。
这番话虽说的不太地道,明着是献礼,暗地里却暗示楚国意图一统天下,还在人婚宴上献了个惨死将军,着实不吉利。
右列的冀州、鬼戎小国使臣,脸色多有僵硬。
祝政神色浮沉,杯盏在侧,却并未出手触碰。
楚王大婚,献个惨死的将军神像,还就立在大江江头、宫城门口,楚廷上下日日都能见着,还得碍着楚魏之好,打不得更遮掩不得,那魏使想的得意,佯做感慨道:只是兵者大凶,用兵有如常将军,也落得个唏嘘下场,大周国祚更被连年征伐尽数毁灭,周朝四世而亡。
他装样掐指算了算:楚国这已是第二世了,无妨无妨,尚还二世而已!
他这番话,宴席上听懂了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没听懂的,见氛围僵持,也觉兴味阑珊。
魏使正志得意满,忽而一声巧笑,断了他的话头。
滇颖王撑着下颌坐在三重席之上,端着个指头大小的酒杯,慢酌一杯,懒笑道:好端端一大夫,话却说得如此小气。
魏使瞬间变了脸色,却不敢当场驳滇南颖王的面子,只憋气道:我笨嘴拙舌,倒是惹了颖王不高兴。若我哪句说得略有不对,还请颖王赐教。
小酒杯在席上瞬间一笃,颖王柳眉一拧,当即沉脸,她身侧苗女高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请我们颖王指点。
你!蛮夷女流,我不同你计较!魏使找着台阶,拂袖归了席位。
滇颖王庄盈哪里是受得了这个气的,她挥挥手,身后苗女当下自席后一跃而出,庄盈懒懒道:诸位公侯大臣们,方才我女侍扰了大家的兴致,现她愿意摇铃一曲,为诸位助兴。
庄盈言毕,那苗女自腰间掏出一六角银铃,纤手一摇,银铃脆响,银铃当中更是飞出六只蝉虫,在她身侧萦绕。
起先众人还以为那苗女出席,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但她起舞摇铃,歌喉婉转,舞姿更与雅乐不同,别有一番张扬韵味,更离魏使席位数丈之远,看来是真的鼓铃致歉,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只觉是误会了这苗女。
铃鼓舞毕,祝政方才谦然立起,先是夸赞了一番苗女清丽舞姿,而后话锋一转,道:今日楚国能得各国使臣同聚于此,此乃一幸;楚王同魏国公主永结同好,两国一衣带水吴越同舟,此乃二幸;魏使献上将军神像,三福共至,今日是一等一的大好日子。
魏使端杯,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祝政为表重视,款款出席,精致的玄色衣摆柔缓拖过石阶,墨玉般延展开来。
他冲着神像方向遥祝一杯:常将军定六雄平八方,实乃一代良将,有此神像护佑,我楚国定得一方安宁。此盅,我代楚地皇天后土,敬谢将军。
言毕,祝政抬手,将杯中清酒洒遍大地。
主卿祝酒,宾客只能从之。众人在楚王婚宴上,稀里糊涂地喝了一杯感谢常将军的酒。
祝政又以樽对月:朗月之下,莫非王土,天下大同,又有何国别之分。将军既然泽被四方,九州天下,皆遍享此福。
言毕,他以袖遮面,一饮而尽。
礼官再度牵头,宾客不得不回饮,但这么一回饮,反倒闹得像赞同他所言所说,天下大同,大国也好,小国也罢,均受常将军庇佑。
这巡酒,席上各国使臣吃得是不情不愿,滋味万千,还得和着祝政的祝词,唱上一句遍享此福。
常将军护佑九州大地,我等自当衔环结草,以恩报德,将军神像既立,当享万年福禄,我楚定会年年祭之,以礼供之,此盅,敬将军福寿如日升、如月恒。
诸使臣端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喝了吧,等于认了司空大人所说,不能当个知恩不报之人,还得跟上年年献祭礼。
不喝吧,这不仅挫了楚国的面子,还挫了献神像的魏国面子,神州大地,一下得罪一半。
不少使臣已在心中骂娘,都怪那魏使,好端端的献什么神像,闹得各国骑虎难下,多出个神尊像,还得年年献祭礼。
各国使臣脸上神色甚是精彩,祝政白皙颀长的指捏着酒盅,停在遥祝的动作。
他温文一笑:诸卿,请。
*
作者有话要说:
盛宴场景有化用《诗经桑扈》、《诗经宾之初筵》等。
魏使:我膈应死你
其余使臣:膈应死我们了
政政::)
明后两天照旧万更
第68章 隔墙 用假名倒也罢了,怎么偏偏挑他的姓。 [一更]
诸位使臣被祝政架在弦上, 吴国少主华悦贤见状,爽朗一笑:东吴之地素有水患侵扰,数次征战均未能斩草除根,今日有幸, 能请常将军庇佑, 惟愿将军保我吴国天平地安、四海清平。
言毕, 爽快饮之。
吴国少主继承大统也不过数月,一番话也说得慷慨大气, 他年方十八, 仍未及弱冠之龄。他国使臣只觉怎么也不能被一少年比下去,不得不随之饮了,祝政见众人齐齐饮毕, 这才满意回身,泰然落座。
木制轮毂吱呀一声,礼车巡完一圈,停在清灵台前。
楚王握住颍川公主的手, 刚要下车,忽然数个素衣学子冲至车前。
原来是某处戒备松懈,出现豁口,有了一个带头, 剩余学子便一涌而入,直冲楚王近前:我王!我王定要明辨忠奸!昨日学子一腔热血,竟被无故镇压
几个楚国中护军当即以身隔开礼车与学子,喊道:刺客,有刺客!清灵台上, 卫将军程政当即站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先将学子拉下去!
程政说得急切,那些个中护军却不疼不痒, 动作慢吞吞的。
祝政的目光挨个掠过闹事的学子,他曾去过頖宫几次,但眼下冲出来的学子,个个都脸生的厉害,他从未见过。
他以余光瞥了尚书令刘世清一眼,刘世清神色泰然,倒是邻席的卫将军程政,显然有些坐立不安。
礼车前正在拉扯,忽然一黑衣人自人群飞出,直接抢上礼车,这人打扮同四围学子多有不同,祝政当即站起:速抓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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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万里定山河——蕉下醉梦(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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