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子噗呲一笑。
行了,去吧等等,回来。常歌思虑片刻,觉得既然已经打算收他做医官了,还是得问清楚,你这医术,还是得和我交个实底,究竟师从何处,医术到底如何。
师从何处我此前学得过杂,药庐里待过、跟着大夫走街串巷过,还去神农药王谷里帮着药王煎了两个月药,但医术如何,这个我自己的确不知,只能说,万事尽力而为。
其实这话他是故意问的。白苏子看着年轻,但行针诊脉还算无比老道,而且昨日他早已以身试过,医术如何心中已有七八分底。此时不过言语试探,想瞧瞧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这番话答得倒是诚恳,没肆意夸大也没自我轻贱。
常歌稍微放下心,只道:若有汤药,须我先试过再给先生。你和幼清不对付,缺什么直接找景云,那家伙话少,但还算靠谱。
白苏子喏喏点头,出门找景云去了。
先生不愧是先生,昏迷之时依旧恂恂儒雅,其他人瞧见了,一定以为他只是睡熟,顶多是心事入梦祝政眉尖轻蹙,昏沉中仍是一副忧思模样。
我打算行一招险棋。常歌也不知他能不能听到,低声同他说话,你若是还醒着,定会反对。不,你已反对过了。
他想起书斋中,祝政那句万万不可,祝政素来聪敏,当时一定猜到了常歌所思所想,知道他毒发在身还要铤而走险,故而心焦气躁,一句万万不可还未说完,就再度昏沉过去。
你这时候昏迷也好,省得咱俩又阵前斗气。这几日你就好好休养,白苏子那人我虽对他半信半疑,但医术应当不错。何况他总是千方百计地想留在我身边,就是为了这个,他也会竭尽心力好好医你。
常歌覆上他的手背,轻声安抚。
他和祝政虽然志同道合,但一些具体如何行事的细节上,常常相左。
旁人上奏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提出意见之前必先歌功颂德一番,只有常歌的奏章简报,想说就说,绝不和他写那些虚词。
大周还在的时候,俩人就经常在公文里斗嘴吵架。
时常是祝政担忧他身体,他则担忧国事不平让祝政忧心。
大周明昭四年,常歌二十一岁。
那一年上庸战役,常歌阵前负伤,祝政连他的回复辩解都等不得,连发数封八百里加急文书,急令他速速班师,先行养伤。
两军列阵,都绷着一口气在,哪能是说撤就撤的。
常歌情真意切洋洋洒洒写了数页规劝,祝政千里加急,只回了两个字速回。常歌只得分析利弊,写了封更长的文书。祝政态度不变,依旧勒令休戈。
几相拉扯,他总算明白过来,这位大周天子就是个牛脾气,压根不是听劝的态度。
于是,他没拿八百里加急快马递送回信,找了头花脸小毛驴,拖了个顺路的农户,摇着铃铛将这文书捎了回去。
这小花驴摇头晃脑,耗费半月有余才到了长安城,临到宫门口,还撂了蹶子。
祝政接到复信的时候,已过了大半个月,此时常歌的大军捷报也随着一齐递到了他的手上。
那回凯旋,祝政是动了真火。
常歌一回长安,手里的茶盏还没暖热,就被请进齐物殿禁闭思过,任他怎么求都不行。
足足俩月,他被关得彻底没了脾气,亲手酿了坛青梅酒,好言好语赔礼道歉,并保证不会再犯,祝政这才龙心大悦,大手一挥,居然赏了那送信的毛驴一身神气锦衣,上书锦书居士四个大字。
小花驴顶着这身衣裳在长安城里耀武扬威地走街串巷,全城上下沸沸扬扬,都晓得了这件轶事,闹得常歌是哭笑不得。
这回我没有小花驴,也没有青梅酒,但愿你醒来时,襄阳围困已解,那时我也好请罪。
他陪着坐了会儿,见祝政神色有所缓和,才轻轻抽回被他攥着的右手,自暗道出了西厢房。
内间暗道缓缓阖上,在室内掀起一阵细微的凉风。
床前纱帘摆动,祝政如玉般修颀的指尖,蓦然一动。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花驴是上庸战役,常歌二十一岁时的事
常歌说是认错了,但下回还敢。下一年的滇南交州之战,俩人又在文书里吵了个翻天覆地
锦书居士(小花驴):昂!
第21章 火石 在座武将对他天然怀有一种憧憬。
常歌自暗道回了书斋,又从书斋回了东厢房,换了衣物,才来到襄阳守城将军夏天罗所住的地方。
结果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他一早就让孙太守通知各位都尉过来,怎么他去西厢房折腾了一趟,还在暗道里迷得差点出不来,回了东厢换了衣服才过来,来回耽误了一俩时辰来之前他还想着自己耽误太久该如何致歉,完了屋子里除了夏天罗,压根没人。
夏天罗躺在侧榻上休息,面色依旧发青,看着病歪歪的。常歌的计划里,还想交给他个颇为关紧的任务,看这样子,夏天罗怕是下床都难。
堂上穿堂风刮得冻人,常歌抬脚迈进屋子:孙太守他们是等不了先走了,还是压根没来啊?
夏天罗见他进来,挣扎着起了身子:将军,请恕无法全礼之罪。
常歌素来不是个在乎礼节的人,摆手让他放松。侍从上座,常歌将座椅位置朝夏天罗挪得近了些,与他一番耳语,谈完了自己的想法。
夏天罗听完,摇头连叹此计过险,常歌朝他一笑:我当然知道此计过险,所以此计需要一飞将,将军出山,此计必成,但眼下
夏天罗眼神一黯,目光下移,望见了空荡荡的裤腿,苦笑道:我伤的太不是时候。
常歌宽慰道:伤病也非你所愿。谋划既出,不知楚军守将当中,可有能担当此任之士?
夏天罗侧头沉思:楚军当中,暂时没有。但
他还未说完,外面一阵吵嚷,接着大门哐一声被人踹开,楚国散骑常侍陆阵云大跨步走了进来,抬手就将手里的剑撂桌上,咕咕嘟嘟一口闷了好大一盏茶,这才猛拍桌子道:混账!
襄阳北部都尉刘肃清紧跟着走了进来。
刘肃清,一看就是军营中最多的那种将士掐尖子他排不上,说拖后腿他也排不上,平平庸庸得过且过,出风头规劝将领的事情,他更是从来不会做。
于是他进来便立在最末端,距离风暴中心越远越好。
孙太守倒是个不怕麻烦的,还躺在担架上呢,忙不迭安慰陆阵云。一来二去,常歌从他俩对话里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们折腾一俩时辰,这时候才赶来,全因为襄阳西部都尉李守义。
他还记着常歌破城、亲兄身亡之仇,说什么也不肯来让常歌部署攻防工作,孙太守劝不动他打不过他,没想到把陆阵云抬出来,都拗不过他。
简直犟得像头驴。
常歌倒是没计较:不来便不来吧。都聚在此处也不好,是该留个人守大门。李都尉那边,我让幼清去带话。
他朝门外喊了两声,幼清嗖地从房檐上飞了下来,常歌与他耳语几句,幼清飞速去了。
几个人正合议着,忽然一令兵来报:不好了!魏军魏军忽然投石,要要强行攻城!
常歌掐着指尖估算了一把,这距离上一战还不足十日的距离,还不够长安援军来驰援。
他还未算完,另一令兵飞身跃了进来,神色大乱:魏军有援!
陆阵云当即喝道:前几日大魏惨败,前锋大将司徒武人头祭旗,有援当然正常,我和这位将军不也来襄阳支援了么!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那令兵没敢抬头,只着急答:魏军魏军援军来了数万!人数众多,队伍拖延数里不绝,属下在瞭望塔楼上看了一眼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全数到达城前了!
什么!孙太守大喊一声,险些从担架上摔下去。
这下,连能躺着绝对不出头的刘肃清神色都凝重起来,拱手请求出战。他一带头,襄阳来了的几个小武将也跟着请战,个个慷慨激昂,定要以身固城。
孙太守感动至极,握着几个年轻武将的手,泪珠子都要滚下来了。
不可。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
军中慕强,战时更是以绝对实力说话。常歌此前单人破阵之景仍历历在目,在座武将对他天然怀有一种崇敬。
恰如此时,方才武将太守泪眼婆娑,闹得跟最后诀别一般,常歌只说了两个字,道别之声猛然收了,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常歌一人独坐在鬼戎高椅上,手里还端着盏茶,是个极其放松的姿势。
他以指尖挑起茶盏盖,轻缓抿了一口,这才目光凉凉地扫了一圈武将: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死人。可最没用的也是死人,诸位如此,是想去排队送死么?
陆阵云试探道:请将军示下。
魏军有援,且来势汹汹,数量又过于悬殊,这时候冲上去,那是拿脑袋给魏军当蹴鞠踢。常歌连眼皮都懒得抬,对了。
他指着地上一个令兵:你赶紧去西南角门找你们李守义都尉,给他带话,就说李守义提起来还没二两重,难怪扛不住这襄阳西大门。
那令兵迟迟疑疑:这这李都尉平时脾气
常歌轻笑一声:就说我说的,怪不到你身上。
见那令兵还有犹豫,他脸色蓦然一沉:还不快去!
这下令兵一刻不敢耽搁,赶忙去了。
你。常歌朝着刘肃清招招手,你不是第一个要冲锋陷阵么,过来,我给你机会。
刘肃清听令上前,常歌与他耳语一番,接了命令也出去了。他又如法安排了几个武将,到最后居然连正三品大臣陆阵云都跟着一起指派了。
最令人诧异的是,陆阵云居然挣都没挣扎,直接恭敬领命出去了。
屋里稀稀拉拉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刚才常歌让传话的令兵已经回来了。
我让你带的话,你可给李守义带到了?
禀将军。那令兵一低头,带到了。
常歌一笑:他可有生气。
令兵有些尴尬:李都尉他他勃然大怒,刀剑铁甲摔了一地。当下就要提刀来来
来杀将军这四个字,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说不出来。
常歌听着倒不生气,反而眉眼弯弯,笑眯眯地:哦,那他提刀出门了么?
没没有。令兵小声应道:李都尉刚一出门,马上就折身回来,一屁股坐在城门楼上,说谁说他抗不住这西大门,他偏要抗给旁人看看。
旁人常歌这下笑眯了眼睛,连连点头:行了,你下去吧。
将军着实厉害。
一直在旁看完常歌分派部署的夏天罗终于感叹一句,将军初来乍到,已识得各人性格,沉稳之人如陆阵云用在刀刃上,几位武将部署也极为妥帖,连平庸如刘肃清都能见缝插针派些任务,更不用提不从管理的李守义都尉,将军一番激将,用得着实漂亮。
他低头道:老将在襄阳十数年,自第三年起,方才明白各人脾性,将军之道,老将自愧不如。
这不算得什么。当务之急还是要解襄阳之围常歌看着眼前沙盘,似在自语:襄阳这个北大门,缺了一角,自是守不住
他抬眼看夏天罗:方才所说飞将,夏将军负伤不能出征,可有其他人选?
*
与此同时,襄阳西城楼上。
冬日里水边冷,此刻化雪,更冷。
然而有一人不仅丝毫不冷,还怒火中烧。
李守义刚打发走来布置任务的幼清,传话的令兵就奔了进来,大着嗓门说他提起来还没得二两重,难怪守不住这西大门,气得他当下要拔刀。
令兵走还没多久,城门外魏军又开始叫骂,什么南楚蛮夷、九头野鸟、荒蛮之地等等连人带地喷了个体无完肤,李守手都要掐出血了,才忍住不去应战。
刚才他托人打听了一番常歌的部署,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这究竟是个什么将军,魏军的戈矛都要舞到脸上来了,居然拨了小半兵士偷偷从角门溜到城外虎头山上捡柴火?
这是捡柴火的时候么?
另一探子来报,他更是气得要吐血。
不仅有队捡柴火的,他居然还拨了批精兵下汉水摸鱼?!
他抬眼看了看城外情形。
魏军大军已至,正在腾挪布阵,黑压压一片直通云端,一望无际,粗略估算,至少有十万人之众。
可襄阳城里,抛开捡柴火的、下河摸鱼的,竟没剩下多少。而他手下,当前守着西城门的兵士,满打满算也不足一千人。
这仗没法打。
李守义走至城垛上,往城内看了一眼。断粮太久,几个老翁正拿着刀,一个地砖一个地砖地翻找野菜,他们翻找得认真,连刚冒头,还没有指甲盖大的绿苹都不放过。
前几日西南角楼大破,城外无辜百姓尸骨堆积,人数太多,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全都堆在西门外。汉水,更是活生生被血水染得变了色。
如若现下城破,魏军大举侵入,襄阳百姓怕是比那日更加凄惨。
襄阳城门必定死守,他知道,那位红衣将军也知道。
他故意派人传话,说什么李守义提起来还没二两重,为的就是激他坚守城门,寸土不让。
李守义摩挲一圈挂着的剑柄,烟尘漫起,他脚下忽然一震。
西门一侧忽然传来惊呼之声,李守义慌忙回头,只见烧红了的巨大火石迎面而来,竟像是数十个燃着的太阳,被抛至天上。
注意!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只听得数声天地崩裂之音,几十颗硕大火石如流星坠地,轰地砸在城门楼上,一时间碎石四溅,火光冲天,一下燃着了一片守城的弓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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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万里定山河——蕉下醉梦(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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