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年岁不小,过了这个年之后,就要六岁了。
虽说村里的孩子岁、甚至十几岁上小学一年级的都有,但是毕竟是少数,到了那个岁数,都能帮着家里干活务农了,谁还有那功夫再去上学去?
等再大一点,该成家生孩子,那就更没有时间了。
陈晓白摸了摸万幸的脑袋,循着大娘的话低头看了看万幸。
然后乐了。
万宝丫正憋着个小嘴儿,在那坐着生闷气,两个小胳膊都抱在了一起,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
“宝丫。”陈晓白一眨眼,轻轻碰了碰万幸的胳膊。
万幸深沉的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她不光困,她还饿。
说不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总觉得似乎离了石桥村那地方,终于见到了更广阔的的天地时,万幸陡然生出了一种放松过后的愉悦。
然而愉悦过后,她睡不着还饿肚子,这车晃得她又差点散架,就不怎么高兴了。
但是她一贯是自己不高兴,也绝对不麻烦别人的。
于是她还是哼了一声,轻轻喊道,“娘。”
“是不是困了?”陈晓白把万幸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时到正午,车厢里闷,也不觉得惹,陈晓白给她身上的棉袄脱掉,盖在身上,抱着娇小的女娃哄她。
万幸扭了扭身体,高兴了。
“宝丫想上课念书不?”陈晓白问道,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天生的温柔和雅气。
万幸打了个哈欠,有点昏昏欲睡,“上吧。”
上学上辈子算是她的执念,自然的,她也不负众望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甚至是作为特招生,被全免了学杂费不说,每年还有额外的生活补贴。
不光如此,她大学光是参加各种比赛所得的奖金,都让万幸在毕业后成功买了一套小的单身公寓。
这辈子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文学上的追求,但是她身为一个小孩子,不上学也不是正途。
听见万幸这么说,陈晓白松了一口气。
如果孩子将来要上小学,还是得去大城市里面。
毕竟教育这个东西,城镇和乡村,到底还是差距相当大的。
她在石桥村前些年,作为知青点的高知家庭分子,在初中里面也教过一段时间的语文和历史,就连数学课也都有所涉及。
然而她讲的通俗易懂,可那些孩子所答出的题目还是十分惨不忍睹,且一个个面容麻木,并没有什么于学习上的灵气。
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以后也变成这样,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在她的庇佑之下,可以得到最好的。
车辆一路颠簸,本来骑车要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不过短短半小时就到了。
路上睡了个回笼觉,下车的时候,万幸还在路边花了两毛钱让她吃了碗面。
虽然面条只是清汤面条带了几滴香油和菜叶,但是万幸还是吃的津津有味——这可是白面啊,多久都难得吃到一次。
一碗面条要两毛钱还要粮票,她吃了一碗才刚觉得饱,陈晓白那边把汤底都给喝完了才摸了摸肚子,有点饱意,量是真的不多。
县医院是经常要来的地方,万幸两只手拎着几乎有她小腿那么高的两个饭桶,跟在陈晓白后面,一路问询之下找到了住院部。
楼上的病房是好几个人住在一起的,打眼看过去,倒并没有什么死气,反而各家大人长辈开始在一起唠嗑说起了话,几个万家的兄弟此刻也都成了小辈,在一边排排坐,乖得如同一排鹌鹑。
时间已经不早了,万幸能闻得到里面尚未散尽的饭菜味,心想几个大男人又操心一上午,估计也饿的够呛。
两人刚一出现在病房门口,里面所有人就齐刷刷的盯了过来,不少老人眼前都觉得一亮。
好俊俏的媳妇,好精致的娃娃!
万幸蹬蹬蹬的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儿,目标准确的扑到了万中华怀里,随后把手里的桶努力举高高,说,“爹,快吃饭吧。”
小丫头脸憋得通红,胳膊颤巍巍的也没能举得太高。
万中华咧嘴无声一笑,把东西接过递到剩下两个兄弟手里,反而过去起身帮陈晓白卸东西。
几个老人脸上不由又露出失望的神色,可惜了,嫁了个哑巴。
陈晓白权当看不见,十分自然的背过身,任由万中华把东西卸下,从中取出了盆子和毛巾,说,“我去打水,娘身上擦洗过没?”
万中华点点头,比划了个手势,示意大夫检查完后,有护士给张敏静全都擦过了。
陈晓白会意的点点头,拿着盆子出去,“那我给你打点水洗洗脸,你和二哥、四弟凑合着用用。”
万中华无声点头,看着陈晓白从病房门口出去。
万幸长得漂漂亮亮的,一个人坐在里面也不怕生,捧着脸坐了会儿,走到了病床前面。
张敏静的床头挂着一个病历本,万幸眯着眼睛凑过去看了看,半晌又抽着唇角撤了回去。
狗爬字,看不懂,放弃。
张敏静还没醒,但脸上倒没有挂后世常见的氧气罩之类的东西,只手边挂了个输液瓶,看上去似乎又不算是太严重。
她抬起眼,被万中华捞着坐到了他腿上,问道,“爹,奶咋样了?”
万中华做了个口型,“你奶没事,发烧了,气管发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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