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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三国(穿越)——向晚鲤鱼疯(72)

    在他伸长脖颈的一刻,一束银光破空而出,嗖一声,直直钉进他的右肩!
    孙栩闷哼一声,口中蓦地迸出鲜血,五指不甘地拧紧了李隐舟的衣襟,摇摇晃晃强立着身子,似一块雕塑,一道碑,就这么曲而不倒,死而不僵地仰天而望!
    哒哒几声强劲的马蹄声落下,凌操遥遥勒住缰绳,下马阔步走了过来。
    两个作壁上观的下属已被他的人捆了下去。
    他轻描淡写看孙栩一眼,便将目光转向李隐舟,咧出笑:你运气不错。
    李隐舟挣着从孙栩身下爬出来,往他脖子上探了探。
    尚有一丝隐约的搏动。
    忍不住抬起脸,眼神复杂地盯着凌操他不是手下留情的人,可为什么那一箭偏偏瞄偏了?
    凌操却像是个纵火归来玩性大发的大孩子,浑不在意他人审视的目光,将孙栩挺/立的身体一脚踹下去,嫌弃地道:屁大点伤,惯会装可怜,你快治他。
    听闻这话,李隐舟把悬下的一颗心放下去,一边扯了布条给昏死的孙栩做点紧急的包扎,一边瞟着凌操,算起帐来:校尉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吗?
    凌操万分坦然地点头:我哪知道他往哪里窜?
    不知道还能这么精准地摸过来?
    他后知后觉地醒悟,凌操这是拿他当个绊脚石,在路上拦一拦逃亡的孙栩,若这里真的那么安全,他怎么舍得把珍爱的红缨枪拿给他护身!
    不由咬牙切齿:校尉算计我。
    凌操竟拍拍他的脑袋,笑道:没法,我手下的兵没一个比你更能说会道,他们磨不住孙栩啊,只能请先生以身涉险了。
    这是变着法揶揄他废话多,功夫少了。
    李隐舟也不服气地顶撞回去:你就一点不怕我被孙栩杀了?
    有我在。凌操俯身捡起枪,爱惜地在掌心擦了擦,斜睨他一眼,理所当然地道,还会让你们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论血统与努力的差距(
    后天有考试所以明天请个假,8号见~
    77、第 77 章
    你们。
    这话意指谁人, 李隐舟没有问出口。
    雨刷啦地大了起来,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焦苦的味道扑灭, 烧得枯黑的一片山野被冲走了残留的灰烬,露出枝桠分明、错落又锋利的轮廓,尖锐地刺着灰蓝色的苍穹。
    两千人规模的战役,比起之前的官渡、将来的赤壁夷陵,只能算是一场边界的摩擦冲突,影响的范围并不算很大,这也是凌操不需筹备, 直接赴局的原因之一。
    校尉!绑走了孙栩的部下,跟来的心腹随从有些犹豫地上前,敌首
    凌操道:敌首可不在这里。
    随从立刻改了措辞:小将军要带回吴郡吗?
    凌统搭下眼帘,凭着雨珠扑打着粗犷的眉头,半响才道:主公的命令是在此迎击黄祖的袭扰,此番虽然我军未能擒拿贼首,但也没使敌营得逞, 总算不辱使命。
    这
    此番挑事的明明是孙栩及其合作的扬州太守刘馥。
    校尉这话分明是要指鹿为马,把黑锅丢给在家里过着大年、享着笙歌的黄祖了!
    也是要保下孙栩的一条性命、半生声名。
    凌操截断他的话:就这么说。
    随从不动声色地看一眼李隐舟。
    凌操自己带出来的心腹自然是生死与共、荣辱相依,就算校尉今天要把日头指成月亮,也绝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个不字。但这位李先生乃是主公的心腹, 知道了这场战役的真实动向, 怎么会隐瞒对孙栩步步逼杀的孙权?
    李隐舟的目光穿破雨帘, 直视凌操。
    冰冷的雨顺着他粗粝的下颌淌下去, 混着草木的灰烬滴在衣甲上,啪嗒一声声溅出半身的灰白点子。
    雨深深。
    凌操却似无聊极了,也放心极了,甚至打个呵欠:先生宅心仁厚, 你放心。
    果然。
    就知道他不是为了什么拖延孙栩,这场游戏里他对付孙栩就像猫捏耗子似的成竹在胸,哪里用得着一个外行的大夫帮他堵路?
    这是拉他下水,一起背锅!
    算准了他下不去手杀孙栩,撒谎一起撒,挨打也得一块挨,反正他凌操糙皮厚肉的经得起罚,你要避祸就自己想办法哄好主公吧。
    李隐舟喉头一堵,原来能说会道是这个意思!
    他自诩活了两辈子的人情世故,没想到阴沟里翻小船,给一贯脾气阔达、心性粗犷的凌操给算计了一回。
    心头像滚进了雨,一腔冷气中却有些噼里啪啦响亮的热闹。
    终归只能与凌操对视一笑:看来校尉以前为我挨的罚,如今要尽数讨回来了。
    经过了彻夜鏖战的疲乏,凌操下令修整一日。
    李隐舟这才仔细地查验了孙栩满身的伤口,不由气结:你要保他,何必伤到这个地步,白白给我找事。
    凌操抹干了脸庞,哼一声:他讨打。
    于十七的少年,这一场教训可谓惨烈至极。
    然而苟全一条性命,未来便有千万条路重新选择。
    四下没有旁人,李隐舟索性问出口:若是他日后还要惹事呢?
    惹事?凌操扯了扯嘴角,居高临下地打量孙栩,不屑的目光中亦掺杂了些许难以言叙的情绪,惹一回,打一回,揍多了,就老实了。
    李隐舟忽然觉得
    凌统这么年少懂事,是有些原因的。
    念头一动,心里似有些隐痛的地方被吹开些尘埃,越发亮堂,也逐渐生出希冀,复杂的心思滚了一滚,便不再多说,只安心做好自己的本职。
    他道:他身上刀口太深,得好好缝合,我随行的包袱是否还在校尉手中?
    行军所带的东西尽量简备,他挑的都是最重要的器械。
    凌操却是一挑眉,淡淡地道:烧光了。
    烧光了?!这话却实实在在地戳到了痛脚。
    须知道,这个时代制备器械的水平极其有限,他贫薄的收入大部分都花在了工具上头,一套刀具都能磨磨补补用上三年,如今却告诉他最昂贵的一套给一场火吞灭了,烧没了?
    凌操简直不可理喻地盯着他:不然我还去灰里给你扒出来?
    这话诚然无可辩驳。
    孙栩再是年少轻狂,也有个刘馥试探性地给了点帮扶,胜负未定前不容小觑。战火硝烟之中,谁还能记得一个普普通通的麻布包袱?
    一口气浮上来又吞下去,内心的惨淡偏无人可以理解,唯有哀叹一声,灰了语调:我去找农家借点针线
    充数。
    凌操却颇有意味地瞧着他垂丧的背影。
    此行去寻甘宁,虽没有把那蛮子抓回来,却带回来个原原本本、会笑会丧的李隐舟。
    好像也不错。
    穿过焦黑的泥地,阔步行了数里底,城郊寥落的人家都被孙栩驱光了人迹,许久,才敲开一所潦草破败的屋子。
    开门的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已老得瞧不出五官原本的模样,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垮在脸上,如年轮般一圈圈记录着岁月的变迁。
    开口是熟悉的乡音:你要借针啊?有的,只我老婆子用的粗,先生将就使唤吧。
    李隐舟温声道一句谢。
    老太佝偻着腰肢,嘎啦一声拉开一扇破败的柜子,扑出一阵晦色的灰尘,她被呛得皱紧了眉,眼皮也拧成一条细线:我记得是在这里
    我来吧。李隐舟扶开她,蹲下身子,探了半个头进去,手指在黑暗中探寻片刻,蓦地触到一方柔软的布帛。
    似感应到什么般,将之取出。
    雨后透亮的日光中,一个清隽的顾字映入眼帘。
    老太探着目光瞧一眼,沙哑的声音含了笑:你拿错了,这不是针包,是旁人送的一匹布,只是没人穿,就搁下了。
    李隐舟这才回过眼眸,以一种如梦初醒般的眼神看着她。
    半响,才犹不定地问:您以前是否有个孙子?他有些痴傻,是么?
    老太也以浑浊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模样,似在陈年的某个角落开启了回忆的门,骤然抻长了脖子,眼神透出阔别重逢的惊喜:是你啊,小药童?
    这个遥远陌生的称呼令李隐舟恍惚了一瞬,不由地四顾这间茅屋,这破了半爿门的柜子,陆逊和顾邵曾藏身在里头躲避官家的搜查,那后头沏着一丝烟灰的灶头,那会正偷偷熬了孙尚香的药,脚下冷而硬的泥地,正是当初对着周晖,与他用尽功夫周旋的地方。
    后来世事陡变,原来一切都在筹谋与计划之中。
    却没想到这所茅屋还将倾未倾地立在风雨中。
    事依旧,人呢?
    他垂手打开包在皮上的粗布,里头裹着淡蓝色的一叠布帛,潮气中洇上一层薄薄的霉絮,新的旧的染成一片脏污
    ,不知已经搁置了多久。
    李隐舟避开那个脱口欲出的问题,问道:这些年,是顾少主在接济您吗?
    老太却笑着:是,那年世族追随着陆氏迁移去了吴郡,后来也无人接济我们,本想着死了便死了吧,冬天的时候,竟收到了顾少主捎来的衣物粮食。从那往后,岁岁如此,一年都没落下。
    她显然也听说了吴郡的惊变,有些踟蹰地睁眼瞧着李隐舟,似想问出口,又似怕听到什么噩耗,只敢从他的表情里猜度些答案。
    李隐舟垂首细细扎好了这匹布,放回它该在的位置,慢慢地、轻轻地拉上柜门。
    想告诉她顾邵一切都好,喉咙生涩片刻,只道:他长大了,您别担心。
    老太怔然片刻,放下心般,拉了他的手背轻轻拍着:你也长大了,又俊,又出息。
    以往听这些客套话他只觉得荒唐,二十不到的身体,却积了四十年厚厚的心尘,怎么也不能算孩子了。而今这两个字眼乍然落在耳根,却觉得有些酸,有些涩,有些说不出来的怅然又释然。
    原来这样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就是长大。
    叙旧两句,暮色便落了下来。早春乍暖还寒的风里头,也挟了一丝明丽的霞光。
    这个老太取出一枚红布扎出来的小囊,递到李隐舟手上,能不能有劳带给顾少主。
    而今配囊算是荒年里难得的一种风流,不过讲究的顾邵未必喜欢这种艳俗的颜色。然而握在掌心里头,瞧着也有些质朴的喜庆和温暖。
    他拜别了老太,徐徐归去。
    凌操已趁李隐舟出门的时候歇了一歇。
    三十过半,半生戎马,军旅生涯将人磨出一身护甲似的厚茧,也磨掉了年少的尖锐与刺棱。没了憋在心头咽不下的火气,活着似乎也缺乏一点燃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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