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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三国(穿越)——向晚鲤鱼疯(8)

    孙权斜睨他一眼,眸中大有不屑之意:介之推也不过沽名钓誉之徒罢了,一开始割肉相救,不就是为了博得晋文公的欣赏么?君王求之,他却又假口尽孝,最后反而害死母亲,如此不忠不孝之人,也配被后世纪念?
    顾邵显然和他意见相左:你读书难道只读一半?介之推是被奸臣所逼迫,晋文公也是个庸才罢了,就算介之推真的出山,也不过是和虎豹为伍,当真不如山林自在!
    李隐舟只模模糊糊记得寒食节是纪念介之推的节日,但对来龙去脉不是很清楚,颇有兴味地听他们争辩。
    两个人争论不下,纷纷把目光移向沉静不语的陆逊。顾邵道:阿言,你快教教这个莽夫!
    10、第 10 章
    介之推救晋文公时,晋文公还只是逃犯重耳,后来重耳为晋国君王,介之推不慕名利,不与小人同谋,才不得已归隐山林。
    这三人虽然年幼,但都以饱读诗书出名,特别是顾邵,几乎是邻里称羡的神童,陆逊这番解释,不过是说给李隐舟这个小叫花出身的文盲。
    他音调平缓轻柔,像庐江吹面不寒的风,细碎地拂动人的耳朵。
    李隐舟撑起脑袋,歪着身子,听戏似的,很是享受。
    邻里为介之推不平,将他悲鸣的诗句挂于城门,晋文公这才后悔失用介之推,于是登门求贤。可惜介之推不肯见他,他便放火烧山,想把介之推逼出来,没想到介之推宁死不出,和母亲一同被烧死了。后来便有了寒食节,禁火以纪念被烧死的介之推。
    李隐舟难得耐心听完这种古代的圣人故事,一时无言。
    难怪孙权觉得介之推沽名钓誉,介之推如果真的无私无欲求,又为何心有不平?选择了归隐山林,却又作诗抱怨,多少有点姜太公钓鱼的意思。
    怎么看这都是个欲拒还迎却惨遭翻车的故事。
    顾邵着急地寻求认同感:阿言你也觉得介之推虚伪吗?
    陆逊凝视着已经熄火的冷炉,神色淡然:我觉得介之推无奈。
    孙权也被勾起了兴趣:这话怎么说?
    陆逊微微笑着:如果真的爱惜人才,又如何敢放火烧山?介之推是个奇才,却不能在名利场中同流合污,这样的人,若一直默默无闻也就算了,一旦露出才情,又怎么可能安稳隐居下去?
    听完这番话,李隐舟下意识地联想到四个字怀璧其罪。
    即便介之推当日出了山火,也不过是落入君王怀疑的深渊,往后一步是葬身火海,往前一步是无尽的试探与排挤,就算活着当了官,未必也有命流芳千古了。
    这么看来,的确无可奈何。
    风声忽动,柳叶飒飒。
    李隐舟单薄的身体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背脊掠过一阵寒意,陆逊平静地看他一眼,声音温如流水:这里太冷了,我和顾邵先走,阿隐和孙兄稍等半个时辰再来吧。
    顾
    邵点点头,拍拍衣袍上的灰尘,与陆逊并肩同去。
    阿言。孙权注视着他二人的背影,有些踌躇,终于问出了口,如果你是介之推,你会怎么做呢?
    若处于那样的位置陆逊脚步一滞,忽而笑了笑,逊不会选择归隐山林,所以不知道怎么做。
    平滑的铜镜前,有妇人梳妆。
    模糊的镜像也难掩衰老的容颜,孙母凝眉深深望着自己略显扭曲的镜影,挑了最素淡的妆饰拿捏在手上:你方才说陆家那两个小子又来了?
    回话的老仆道:正是,平日也常来,因此没敢拦着,和少主说了会话就走了。哦,少主还请老夫人的意思,说有些风寒,想和那小药童一起去找张先生看看。
    孙母抬了抬眉,举手试着新来的黛粉的颜色,终究觉得活泼了些。
    这黛粉不厚重,是次货,看着鲜亮,却不能上眉。她随手丢开黛粉,疲倦地挥挥手,既然染了风寒,就不好出去吹风,你让那小药童顺道请张先生过来就是。
    老仆惯是知道孙权的性子,因此小声地回复:上次也不许少主小娘去管那什么叫花子的事,还是偷偷翻墙跑出去了,少主也懂事了,哪里肯听我们这些仆人的话。
    孙母慢条斯理地整理仪容,仅以目光的余暇略扫视他一眼,叹道:我一个老妇肚独自操持家事,膝下唯有小儿女承欢,小妹已经病卧在床,要是权儿再出什么事,我这条老命也就不要了。
    哪里会呢,少主懂事明理,是最孝顺的。那老仆人会意,弓着腰退出门外,老奴这就去告诉少主。
    孙母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用孝道那一套拿捏孙权,还真没法反驳她。
    孙权少见地露出孩子气的不悦:素日里也不管这么多,怎么小妹一病,母亲就紧张成这样?我又不是纸糊的假人,吹点风怕什么。
    那老仆只是赔笑:少主,这是慈母之心,您得多体谅啊。
    孙权无奈:那阿隐你自己回去找先生吧,听说近来风雨有异,病患很多,你也不必着急,等帮完忙再回来就是。
    李隐舟听出他的一语双关,知道他有分寸,也不再多想:少主放心
    ,我速去速回。
    出了孙府的高门,在庐江城装模作样地绕了半圈,快到张机药铺门口的时候,李隐舟才转头往城门的方向走。
    陆逊和顾邵已经打点好了行装,正在城门口前的一个小巷口等着他,两个小孩离开孙府后还略作乔装,两把泥巴抹在脸颊上,倒真看不出来是平日里斯文秀气的小少主了。
    李隐舟不由觉得好笑:你们要靠着太守公的印章出城门,又打扮成这幅样子,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谁说我们要走城门出去了?陆逊难得有一丝淘气的时候,黑漆漆的眼睛里露出狡黠,很是生动可爱。
    李隐舟不由有些遗憾,庐江城的百姓爱屋及乌,对太守公这个早慧而谦和的接班人十分敬重,很少把他当孩子看。这么乖巧的孩子,如果平时多有些不同的表情,想必更讨人喜欢。
    顾邵也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嘘,跟我们走就是。
    李隐舟见他两人神神秘秘,以为有什么诡秘的通道,跟在他们身后,鬼鬼祟祟地绕着庐江城的墙根走了半日,终于到了神秘的出口。
    呃,所以我们要李隐舟从古装电视剧里偷来的台词储备已经不太充足,思来想去也翻不出一个更文雅的词了
    钻狗洞?
    顾邵略显得意地点点头:这是我和阿言以前发现的,大人的身量过不去,因此就没回报外祖父,平时用枝叶掩护着,那些蠢材居然真的一直没发觉。
    李隐舟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虽然他的身体是个七岁多的孩子,但毕竟有着成年人的思想,要撅起个屁股钻狗洞,未免还是有那么点羞耻。
    陆逊见他神色僵硬,不由微笑:成事者向来能屈能伸,阿隐也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定不会就此却步吧?
    好激将法,李隐舟还在内心作斗争,顾邵已经身先士卒地趴下身去,两只握笔的白净小手小狗似的往前爬着,手脚并用,一骨碌便钻了过去。
    这么熟练的姿势,一看就是惯犯了。
    他催促着:别磨蹭了,当心误事!
    李隐舟无可奈何,唯有学着顾邵的样子,忍着羞耻,小心地趴在地上,半个身子才露出去,便被顾邵火急
    火燎地往外一拉,惯性的作用下往前扑倒,两个人滚做一团。
    等两个人互相瞪眼地站好,回头一看,陆逊也已经穿过来了,风轻云淡地拍拍衣袍,仿佛无事发生过。
    李隐舟不由生出一丝丝挫败
    其实他还挺想看看,东吴大都督小时候的黑历史的。
    出了城一切便好说,早有预备好的马车载着三人离开,农家也就在城外不远的山脚下,破破烂烂的一片瓦房,茅草糊的墙壁四处漏风,比李隐舟一开始呆的马棚也好不到哪里去。
    古人重节气,更崇宗法,即便是无知百姓,心中也有坚定以至于顽固的信仰,如果不是为生计所迫,是断然不肯违背古训的。
    与他们商量好的农家是个六十的寡母,儿子早故,儿媳不知所踪,只剩了个痴痴傻傻的孙子相依为命,素日只能靠善良的世家接济,才勉强活到了今天。
    那傻子看着也有十岁的年纪了,却不醒人事,像个三岁的孩子,咬着手指头,口水糊了一脸,吃吃地看着他们,时不时歪着脖子发出一声惊叫。
    他的祖母用枯老的手捂住他的嘴巴,歉疚地笑了笑:粥熬上了,药呢?我这就拿去熬。
    李隐舟不由蹙眉,即便没有意济苍生的情怀,这幅场景看着也着实令人揪心。
    他把装好的草药递给老妪:我和您一块去煎吧。
    老妪点点头,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摩挲着,朝顾邵道:少主,我去生火,我这孙子是个傻的,但他不伤人,你们若是怕,我把他绑上就是。
    顾邵紧紧皱着眉,不见平日的孩子气:不碍事,已经很麻烦您老人家了,明日我就把报酬添来。
    老妪却忙摇了摇手,笑容苦涩:少主这是哪里的话,我旁的不懂,但知道生病的苦楚。我的儿子,早去了,这孙子,也留不久了。我活着没什么意思,白白费了那么多善人的接济,若是能做一回好事,便是我遭天谴,也算是还一份恩情了。
    顾邵听得更是心酸,他听惯诗书礼仪,还是头一回见到真正的草木人家,世家子弟停一回热食就苦不堪言,这些贫寒的百姓又要怎么熬过这个月呢?
    正欲说些什么,却听陆逊忽然出声:嘘,有人来了。
    11、第 11 章
    连绵的寒雨冻彻了骨骼,禁火后的庐江越发湿冷,前几日才被脱下的厚重衣袍又重新贴上了身,把人本来就畏畏缩缩的步伐修饰得更加僵硬。
    这样的苦差事少不了一顿埋怨。
    既然禁火了,索性别的事宜一起禁了呗,这冷飕飕的天,谁愿意出来巡查?
    是啊,太守公治下严格,却不知道张弛有度的道理,正所谓木强则折,此举实在是太古板了。
    哼,要是换了我,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禁火一月,多少人便得怨恨一个月啊!
    陆逊立于墙角,撩开一两根散开的茅草,侧身躲开几个官兵漫不经心扫荡的视线,小心观察着三位官兵的动向。
    顾邵以仅贴身几人能听清的气声道:倒霉了,是巡查的官兵,刚好撞上他们了。
    老妪紧张地贴紧孙子的身体,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臂,无措地望着侧立在墙角的陆逊,目光忽然落在茅草缝隙后的一点。
    马车。她慌张中压低了声音,遭了,要让他们看见了。
    李隐舟心道不好,他们几个身子骨小,随便找个柜子藏起来就躲过去了,这些官兵抱怨连天,肯定也不会仔细查探,可马车却拴在外头,马夫虽然不在,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这高头大马不属于这间摇摇欲坠的破屋,屋里定然有客。
    禁火祭祀的日子会客,本就不合常理,何况刚好会的是陆家的少主人,想撒谎也瞒不过陆太守的人。
    把马车堂而皇之拴在外面,这么粗心大意的事情委实不像陆逊素日谨慎稳妥的作风,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能事事考虑周全,李隐舟自己这个见多识广的大人都没留心,更何况还在读书的两个小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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