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人再次点头,别说五千两,就算五百两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那些混混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根本判断不出自己私藏的那些小物件到底值多少银子,所以五百两已经是个极大的诱惑,如果他们看到的话,一定会拿来给他。最妙的是那青衣人没有说明画上画的到底是什么,等他们交了东西,他只说不对,拿五百两买了,谁又能知道他最终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这个计划真的很好,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有很大可能找到他要的东西,即使失败,他也没有任何风险。
所以这么好的计划,当然不可能是假的。
后来到了快黄昏的时候,果然船被凿了,裴府的家丁跑来央求他们上船帮忙,他们上了船之后,趁着人多眼杂那些个家丁看不过来,就找了个没人的舱房放了火后来因为船上好东西太多,场面又乱,就渐渐的失了分寸,最后船上的东西被一扫而空,谁也没注意到底是谁得了那副画,当然那青衣人也再也没来找过他们。
他们唯一一次见面的时候下着雨,那青衣人戴了斗笠,进了房子也没有摘下来,又伪装成络腮胡的模样,没人看清他的容貌。不过他运气不佳,当时有个侍候茶水的小扒手在场,那些做小贼的眼神最是锐利,他发现青衣人一直用的是左手,可是又有点别扭,不像是天生的左撇子那小贼有几分机灵,故意将茶水放在青衣人右手边,那青衣人右手抬了下又放下,换了左手端茶,小贼借着这个机会,看清青衣人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道陈年的伤疤。
听的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这事儿真怪不得那青衣人,他已经做得足够好,只可惜运气太差。若不是当时有一个机灵又多事的小扒手在场,只怕没有人能找到他。
果然窦承济继续道:因为青衣人的左手依旧用的不惯,臣猜测此人右手受伤不久,便令人全城寻找两年内伤了右手的男人,再根据他的声音体态,排查数日才锁定了一个名为郑大的人。
可惜臣去的晚了,那郑大已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臣派人全城搜捕,最后在一家菜地里,挖到了他的尸体。窦承济声音顿了顿,才继续道:那郑大已经死了几天了,四肢尽折,双目被剜,显然生前遭到了严刑拷打,死后也被戮尸。那等惨况,连臣见了都有些心惊
李世民一直安静听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才忍不住抬头看了窦承济一眼,如果不是那郑大是被他的手下所杀的话,他几乎以为窦承济说的都是实话也或者除了这最后这一句,他的每句话原本都是真的。
他的人同窦承济一样,通过这些线索找到了郑大,且是第一个找到了郑大,也同样在第一时间确定了郑大并不是那个青衣人他们知道郑大是李元吉的人,这种情境下自然不可能让他活着,于是一刀杀了他干净利落的一刀,绝没有什么四肢尽折、双目被剜的事。
而事后郑大的尸体也的确被人找到,但找到他的人,却不是窦承济,而是太子,而太子的人找到他的尸体之后,并没有再埋回菜园子。
所以,编这个故事的人,不止是窦承济,还有太子?
那副画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和太子扯上关系?太子为何要配合窦承济捅开此事?以他的立场,不是应该将哄抢的事掩的越深越好吗?
而且为什么窦承济要在这种时候提起此事?难不成他以为他破了沉船的案子,就可以免了被推出来平息众怒的命运不成?可除非这些请命的大臣自己主动偃旗息鼓,否则怎么可能?
眼前忽然又浮现出那少年浅笑的模样,心中的谜团也越来越大:这件事会不会和他有关?那些东西,他为什么让自己一定要到昨天晚上才献给陛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现在发生的一切,还在他的掌握中吗?
还有凿船的事,会不会连累到他?会不会窦承济破不了裴寂的命案,索性将沉船的事栽到他头上,好用另一个罪名来抓他?
若果真如此,他该怎么办才好?
是了,郑大。
李世民眼睛微微一亮:郑大的尸体就算被他们做了手脚,但生前受刑和死后毁尸是不一样的这些人若真要陷害那人,就别怪他捅破了天!
李世民思绪万千时,窦承济的声音还在继续:臣看见他身上的伤痕,猜想他可能藏了些什么,而且这些东西很可能还没有被找到,否则对方也不至于在他死后还要砍几刀发泄。臣顺着郑大的线索查下去,搜查了许多地方,可惜都一无所获。直到前日,有一个妇人在郑大门口张望,被守在郑大家的差役当场拿下,臣审问后才知道,原来郑大在城外山区的一个小村里,有个相好的和一个儿子。
他将那对母子藏的极严,几乎无人知晓,只是最近他去了一次村里,同那妇人说话时言语带着不详。那妇人越想越是不安,见他几日没有音讯,便忍不住托人前来打探。
臣查问清楚后,立刻带人火速前往那个山村,不料被人走露了消息,臣到那里的时候,那对母子刚刚身遭不测,房屋也被点着。
臣立刻带人救火,并冒死冲进火海,终于在那妇人尸体旁的墙缝里,找到了这幅画。
窦承济的声音一直很镇静,因为他很有底气,他说的这些事,绝大大多都是真的,每一件都有案可查:譬如他的确查到了郑大,譬如郑大的确在山村有个女人有个孩子,譬如他的的确确冲进了火里拿到了那副画
里面或许有少许不实,譬如郑大的尸体是太子交给他的,譬如那副画并非真的是在墙缝里找到的但他并不心虚,他说的故事或者有编造的成分,但他坚认自己是在揭露一个事实,一个千真万确的事实:因为只有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才能把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
窦承济从袖中缓缓抽出画卷,画卷虽未展开,但上面的焦痕和血迹却斑斑在目。
所有人包括李渊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张画上,窦承济刚刚讲述的过程太细致,细致到让他们都感受到了其中的凶险和曲折,都觉得窦承济能将这幅画找到,实在是太侥幸太难得。
所以这幅画到底画的是什么?
画被交给內侍,內侍请示李渊之后,缓缓在龙案上展开了那副血迹斑斑的画。
除了李渊,没有人看见画上画的是什么,他们只能看见李渊的表情。
一开始是错愕,画才展开了一线,李渊就露出极为错愕的表情,显然这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看着他的人也觉得诧异之极:难道这画原本是属于陛下的?否则怎么才刚打开一线陛下就已经认出来了似得?
赵怀德悄悄抬眼看着李渊的脸色,他对现在重心从裴寂的案子拐到别的地方很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他正盘算着一会该如何重提此事时,忽然看见李渊竟抬头向他看来,目光中充满审视,竟还隐含着凶狠之意,顿时吓了一跳,忙低下头,好一阵才敢抬头。
同样的情景不止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李渊的脸色越来越差,放在扶手上的右手微微颤抖,他抿着唇,眼中的怒意越来越甚,却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发泄出来,最后闭了闭眼,不去看画上刺眼的一幕,声音平静道:去叫齐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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