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受精卵?”
林凤音一顿,跟八岁的他解释这问题似乎是太早了,忙打马虎眼儿,“你平时跟七娃玩不?”
“爱哭鬼,黄毛丫头才跟他玩。”
爸爸动辄拳脚相向,妈妈整天心如死灰,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不爱哭才怪。六岁话也说不大完整,只会说叠词,在村里也没什么小伙伴。
“要学会理解和同情别人,他家里情况特殊,也没人陪他说话,你要没事就多跟他玩玩。”
向鸭蛋不出声,蹲着玩真鸭蛋,林凤音怕他没轻没重弄碎了蛋,心疼道:“这可是我花钱买的,要好好爱惜。”
“那他妈妈也是花钱买的,他们家怎么还老打她?”
林凤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张红萍,“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的,去年在村口,他妈想跑出去,被他爷逮到,牙齿都打落了。”
怪不得张红萍左边的门牙只剩拦腰一半,原来是活生生被打断的,光天化日之下公公都敢下死手,那要是没人在的地方……林凤音不寒而栗。
大观园里的豪门老爷都能“扒灰”,农村老头子要坏起来,什么事干不出来?真他妈不要脸!
见妈妈喜欢听这些八卦,鸭蛋也想讨好她,继续道:“好几次了都,本来可以跑出去的,听说被向老师告密……背后告密的都是汉奸!”
“哪个向老师?”
“就五年级那个向老师啊,六奶奶还想让我喊叔,我才不喊呢!巨讨厌,老让我们干活,又不是我们班老师他管得着嘛……”小嘴嘚吧嘚吧嘚,倾诉他的不满。
林凤音这才想起来,村小学确实有个姓向的代课老师,是向家堂堂堂叔的儿子,听说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先来代课看以后能不能转正。上辈子好像没多久就成功转正,调镇上去了。
她逐渐脑补出完整故事。被拐九年的张红萍一直没放弃逃跑,可一方面她没出门机会,没见过村子全貌,不知道出了村能往哪个方向跑。
另一方面,大家都不爱跟她这“外人”来往,没有朋友,也就没人愿意帮她。所以她留心观察,把目标放在有一定文化程度的年轻人身上。
这一类人懂法,且血气方刚。
可惜,她求助的人姓向,是土生土长的羊头村人,转头就把她要跑的事告给向家人,甚至可能为了给她教训,让她意识到出逃的难度,大家还一起陪她演戏,直到她来到村口那一秒,又狠狠地将她掼在脚底。
怪不得她数次云里雾里,总是不挑破那层窗户纸,还问“我能信你吗”。真正的灵魂拷问也不过如此。
经过一个月的朝夕相处,臭小子也愿意跟妈妈谈心了。虽然大多数时候说的话都能让林凤音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不,譬如这句:“妈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被卖掉,七娃他妈是,我姐也是,会不会哪一天我不听话也被卖掉?像老师说的,不认识的人给买糖不许吃,吃了就会被卖。”
林凤音正想斩钉截铁的安慰他,有妈妈在,你很安全。
谁知他抖抖精神,咧嘴一乐:“嘿,什么破糖,也不买支冰棍!”
林凤音:“……”好吧,亲生的亲生的。
她觉着,自己这重生,不被系统弄死也先被崽子气死了。
“诶妈,我们村为什么要买人呀?”
林凤音笑不出来了,大概就是一句话——穷山二水出刁民。平时为块地为只鸡吵得不可开交那是内部矛盾,真到了警察进村的时候,“家丑”捂得严严实实,反正法不责众,法律不能拿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怎么着。
反正村里光棍不少,所有人都幻想能享受到买卖的“便利”,却没想到自己孩子也有被拐的一天。鸭蛋的担忧不无道理,上辈子向东良的亲侄女,村尾向家第一个孩子,就是被拐走的。
那一年,小姑娘才17岁,上高一。听说成绩特好,以后铁定能上大学,结果却在一个平平淡淡的星期五消失在人海。他们家怎么对张红萍的,别家也会怎么对小姑娘。
虽是“报应不爽”,可也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不能再让那可怜的女人失望。
第009章
自从连续两次被向老婆子发现她跟张红萍背人说话后,林凤音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张红萍。每次刚走到村尾,老婆子就冷冷地盯着她,眼里的光像毒蛇的信子。
进入十二月,天气渐凉,农活也少,村里陆陆续续有人杀猪了。当然,头筹肯定非村长家莫属。
林凤音迅速把刚煮好的猪食盛槽里,五个小家伙已经长成三十多斤的少年猪,甩着耳朵“噼里啪啦”吃得怪香。“吃吧吃吧,多吃点儿,明年这时候就能宰了。”
猪喂好,把猪圈鸡圈打扫完,铺上干净的稻草,她这才出门往村尾去。
“凤音来了?”
“先来暖暖手。”
一群女人坐村长院里,守着两口大锅,锅底下是熊熊燃烧的大火,锅里是热气腾腾的沸水,大家七嘴八舌聊闲,气氛热烈。
作为羊头村第一家杀猪的,村长一家走路都带风。“鸭蛋妈来帮我接血,你炒的血旺好吃。”
“好嘞,伯娘。”
今儿的猪有四百来斤,膘肥体壮,是名副其实的肥猪,尾巴都快有林凤音的手臂粗了。九个男人一起上才制服住它,死死的按在桌子上,由村里最德高望重的退休老师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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