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亲自为他夹了一筷子菜,道:“见不到也好,草原上的风雪,是堪比刀剑利刃的。”
太子是极富有好奇心的,便请太皇太后多说些从前的事,而太皇太后或许是在如此温馨的氛围中激起了谈性,果真细细与他讲起蒙古的事。
容歆借着太子的光,也听了些史料上少有记载的民俗风情以及蒙古各部的联系。
而说及蒙古,便不得不提及如今厄鲁特蒙古准噶尔部的首领,噶尔丹。
此人二十七岁夺得准噶尔部统治权,短短几年便控制南疆,如今越发势大,隐隐有威胁漠北喀尔喀蒙古和中原之势。
康熙一直有心调节,只是自他登基便征战不断,难以抽开身而已。
太子也对其有所耳闻,虽也厌恶他野心勃勃,却也不得不承认道:“此人实乃枭雄。”
“然八旗子弟皆非懦夫,忌惮之心可有,却不必心存畏惧,若敢来犯便教他知道大清的威赫。”
太皇太后欣慰又骄傲地看着太子,“正该有此魄力。不过有你皇阿玛呢,你们只需安心地读书便可。”
太子坚定地点头,“是,胤礽必定努力习得更多本事,守护我大清河山无恙。”
这是个少年人的热血,莫说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便是容歆,也期待着他的未来如他所说一般,无悔无憾。
太皇太后需得早睡,戌时中容歆便随太子回去,康熙二十二年在这样一个温馨的夜晚安稳地度过。
第二日起来,大雪依然未停。
侍从们早早便起来清扫,可积雪堵门,他们单是出屋便废了不少时间,更莫要说清扫平地上足有一尺厚的雪。
容歆起来后,见侍从们刚扫完,身后便又积了一层,便穿了她唯一那双牛皮靴,吩咐绿沈和雪青照看太子,带着人去太皇太后的院子里。
几乎行宫所有的侍从皆在各处清扫,容歆也寻了一个工具,一起开路,艰难跋涉时,问行宫中一个老人:“京中都少有这般大的雪,山西呢?”
“回容女官,奴才记忆中也从未见过如此大雪……”他说时,满脸的忧愁。
容歆行至露台,向山下望了一眼,满眼皆白,再无二色,心中叹息,“先去太皇太后处吧。”
她到时,太皇太后已起床,容歆也不隐瞒,直接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容禀,这场雪多年未遇,如今山路被大雪封死,雪又不知何时会停,行宫内的日子恐怕有些难处……”
“你有何想法,直说便是。”
“奴才是想,为防万一,缩减份例,尽可能节省炭和粮食。”容歆微顿,请示道,“天寒地冻,不若教侍从们集中待在几处屋内烧火取暖,太皇太后以为如何?”
上位者恐怕不在意奴仆的命,容歆却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么些人冻伤的。
方才她过来时便见到,有些人甚至连御寒的衣物也不齐备,恐怕极易风寒,若是放任不管,不知多少人要在这一场雪中丧命。
况且人心难测,他们孤零零在此,若是有人心生偏激,便是有守卫,也是极麻烦的。
而太皇太后深谋远虑,并未有犹豫,直接便道:“皇上和哀家既然将行宫全权交托于你,你自由行事便可,不必特意来回我。”
容歆一听,立即躬身应道:“是,奴才遵命。”
“教胤礽也搬到我这里来,能省一些便是一些。”
容歆立即拜下,“太皇太后仁慈!”
她在太皇太后处稍作停留便回了太子那儿,直接便吩咐人为太子收拾东西搬过去,随即便开始安排行宫诸人如何安然度过这一场大雪。
雪不停便扫不尽,容歆便只要求侍从们将必经之扫出一条通道,且也不必一直待在外头,以不耽误各处运作的前提下,按照雪量,轮班半个时辰扫一次。
御寒的衣物,有些人有富余,她便以自己的名义租借下来,一日几文钱的租金皆由她付,暂时让冬衣简薄的宫侍御寒。
驱寒汤也常备着,便是清一些,好歹每个人都能分到,务必保证尽可能少生病,不要耗费药材。
还有一些其他安排,容歆一步步交代下去,有条不紊。
而这一场雪从除夕开始下,到正月初三,只偶尔会小一些,一直未曾停下,有些地方的积雪甚至已有一人高,谁也看不到它的尽头。
行宫中众人心中有忧虑,却并未乱起来。
容歆或许做得不是最好的,却尽可能地保全着大家的性命,行宫中的侍从们皆看在眼里,也极力完成她的所有吩咐。
这场雪对本地来说,已是大灾,太子有爱民之心,读书之余,听说雪灾的危害之大,难以估计,忍不住担心起百姓的安危。
他眼见着容歆安排行宫诸人,又忧心储备的粮食柴火不足以支撑更久,叹道:“行宫尚且如此,不知山下百姓如何,我身为太子,只能坐等,实在难以心安!”
容歆放下账本,安抚道:“想必地方官员会有所行动,殿下切勿太过担心。”
太子攥着笔久未动,忽然抬头道:“姑姑,我身为太子,无法在百姓受灾时视而不见……我想下山……”
“这……”容歆不知该说和规劝。
太子有仁爱之心是好事,可他年幼,又无实权,下山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而太子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所有人皆负担不起,恐怕会极力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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