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老侍女的,这些是属于成年男性的!
羽光忠正当机立断地将那些帐幔重新堆入箱子中,他吃力地扯过盖子合到箱子上,不论那武器到底是什么,此时此刻他的本能催促着让他藏起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同时响起的还有嘈杂的人声,羽光忠正随手翻开了一个箱子,扯过里面花红柳绿的布料就往地上乱扔。
不行,这样是不够的,他还需要遮掩自己手上的伤痕!
“我已经是犬千代的亲哥哥了,难道我没有好好管教他的权利吗?”熟悉的声音在叫嚣,“听说父亲大人收你为样子了,这可要好好庆祝啊!犬千代,你在里面吗?这些遗物都是我好好挑选,花了大价钱才能后田家买回来的!你可要记我的情!”
老侍女惊惶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在向那个大公子求情。
而此时羽光忠正恰巧看到了衣物中掉出的一枚金钗,他大喜过望,立刻从地上捡起钗子,随手按在手掌上。
就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新的伤口覆盖在划痕上,鲜血染红了钗子,让伤口看起来就和金钗划破的一样。
门被推开了,老侍女又被推倒在一边,她看到小男孩手中的鲜血大惊,艰难地爬起身来:“小公子!”
而不速之客也没想到,一个傻掉的孩子在一堆衣服里还能把自己划伤。
津前家的大公子嗤笑出声:“来人啊,我们的犬千代弟弟把自己划伤了,把他带回去!”
老侍女立刻爬起来,这一回她紧紧抱住了大公子的腿:“小公子受伤了!求求您让他回去吧!”
大公子皱了皱眉,一脚把她踹开。
“你这个女人,照顾一个孩子都做不好。”大公子低头看着她,恶意地笑了,“让这个女人滚吧,我的犬千代弟弟不需要这样一个侍女。”
老妇人挣扎起来:“小公子身子弱,不要这样!求求您——”
然而谁会在乎她的抗议呢?已经有武士大步上前,狞笑着提起羽光忠正,粗暴地领着他就走。
“放开、开我!”羽光忠正大怒,他拼命地挣扎,然而他捡到的金钗早就被武士夺走了,这点力气对武士来说就是挠痒痒。
老妇人大声的哭嚎,她看着羽光忠正被强硬地带走,侍女又涌过来想要把她拉出去赶走,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老妇人推开了侍女扑倒在大公子面前。
“大公子!我是小公子的奶娘,我从小把小公子照顾到大,求求您不要赶我走,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津前家的大公子厌恶地又踹了一脚:“这个女人太烦了……拖出去,别在这里弄死了,母亲说了,不让我在本丸里杀人。”
老妇人被他踹开,她的后脑重重磕在柱子上,她不再动弹,软趴趴地滑下。
那截柱子染上了猩红的色彩。
羽光忠正看到这一幕,浑身的血液都冰凉了。
那个侍女做错了什么?她不就只是照顾他而已吗?
“怎么死了?”大公子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我已经答应母亲不在本丸里杀人的,喂,你们!快点把血擦干净,把这个东西扔出去!”
羽光忠正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这一幕惨剧,他动弹不得
这是羽光忠正第一次如此无助,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就算这个世界是让他称霸的,那么此时此刻他也只是最弱小的草芥虫蚁。
—————
津前家的家督收养了羽光家的遗孤为义子,并且因独子的妄为而好好责骂了他,但大公子并没有因此而牢记教训,恰恰相反,他记恨在心。
这一次羽光忠正的劫难,起源正是于此。
大公子并不希望犬千代死,但也不乐意看到他活得好好的。
于是羽光忠正被扔进了他的房间,他唯一的侍女也被更换,新来的侍女不敢开口说话,守在门边的侍卫禁制男童出门。
早几日这位大公子还会慢悠悠逛到犬千代的房间外,时不时拿遭灾的出羽国、迫害的老侍女、远在后田的宁宁公主刺激男童,但是男孩一直垂着头,一派死气沉沉,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公子越发觉得无趣,几日后他就不再来此,渐渐地把这个义弟忘到脑后。
狭小的房间成为了质子的囚笼,照顾羽光忠正的侍女冷漠疏忽,他的伤疤并没有恢复好,丑陋地凝固起来,像是耻辱的痕迹,一次次提醒他曾经经历了什么。
羽光忠正并不是傻子,他一天天地从那个大公子口中得到羞辱,也在一天天收集着这个时代的消息,犬千代的记忆已经差不多与他完全融合了。
十年的记忆是多么恐怖的冲击?羽光忠正本身也仅只是十四五岁,两份记忆让他有些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但不论如何,他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明白自己的境遇。
这里不再是现代社会了,这里是原始又残酷的战国,手握刀剑的人瓜分天下。
没有人会帮助他,没有人会在乎他,他活着的意义只有帮助这个国家的大名占据出羽国。
陌生的侍女从来不愿意打开窗户,昏暗的房间让人昏昏欲睡,羽光忠正分不清日夜,唯一能让他辨别日期的只有梦境。
他将自己埋在厚重的被褥中,
—————
这一次的梦格外奇怪。
羽光忠正醒来时,眼前是颜色瑰丽得仿佛极光一样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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